此时的冰场没多少人,一下子却呼啦啦进了好几个穿着训练服的小孩,还都滑得虎虎生威的,把几个还没站稳脚步的初学者都惊住了。
“你是花滑教练?”贺昱突然问道。
林教练正在替小孩们收好冰鞋的刃套,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回头道:“感情你这会儿才看出来啊?”
贺昱笑了一声,那笑声隔着一层口罩,显得有些闷,“我还没见过带手下运动员到别家冰场训练的教练,一开始还不能确认。”
但看到那几个小孩在冰上熟悉的动作,他才终于确认下来。
林教练呛得更厉害了,“我也不至于一点名声也没有吧?”他指了指刚刚滑出去,现在在练习滑行的杨宁羽,“这孩子去年还得了华城中小学生滑冰比赛冠军,那个比赛还有省队的小孩参加呢。”
那之后,省队的教练还老是来找他谈心,说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啊,应该带到省队加强训练。
结果前脚刚谈完心,后脚明昕来上课了,他又改了口,说这两个孩子都是好苗子啊,应该带到省队加强训练。
贺昱看了一眼杨宁羽,却不是很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口上问道:“华城还有那种比赛?”
林教练:“……”
得嘞,人家只记得国际赛事,这种小比赛根本不放在眼里。
话已至此,既然身份都挑明了,林教练也不藏着掖着了,直言道:“说实话,我带这几个孩子过来,就是想让他们见识一下奥运冠军,你也看了,一个两个听到了要滑冰,脸皱得跟苦瓜一样,带过来看看冠军是怎么滑冰的,也给他们长长志气。”
贺昱却懒散道:“那他们估计是看不到了,最近我不上冰。”
林教练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我听说你旧伤作了,还有人传言你要退役,现在你这个身高……”
花滑男单退役年龄一般在23岁以后,2o岁其实还算是男单的黄金期,但这个时候退役也不是没有人,只是这件事出在贺昱身上,实在是令人感到唏嘘不已。
“差不多。”贺昱却这样说道,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一手翻了翻,竟是掏出了一盒烟。
贺昱将烟盒口对着林教练示意了一下,林教练连忙摆手,他便从里头抽出一根,含在了嘴里,又掏出一个打火机,却没有点燃,只是拿在手里把弄。
“背伤、腰伤、腿伤……”贺昱语气冷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队里的医生劝我,再滑下去,估计接下来要坐轮椅过活了,我一想,这不成啊,老子才2o岁,干什么吃这个苦,家里反正还有点小钱,光开冰场都够我吃三辈子了,下一届冬奥会都到三年后了,到时候也争不冠军了,还滑什么冰,还是赶紧收拾收拾退役吧。”
林教练盯着他,无语凝噎。
可在这样近乎凝固的气氛中,贺昱反而笑了出来,“开玩笑的,你这是什么表情?”
“这种玩笑怎么能乱开!”林教练笑着骂了一句,可心情却始终平静不下来。
能说这么多,说明贺昱心里一定这么想过,一个奥运冠军,居然想着在巅峰期退役……
他缓缓在心里叹气,表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开玩笑般问道:“最近在养伤吗?要不要到我那儿看看小孩?他们水准都还不错,就是不乖,有个奥运冠军镇着,估计再皮也不敢作妖了。”
“算了吧,”贺昱一听就知道林教练想做什么,“你自己教得还不错,干嘛还要找我?”
林教练还想劝几句,可贺昱只淡淡说了一句:“最近就只想休息,国家队的老教练也找过我,我都给拒绝了。”
连国家队都劝不动这尊大佛,林教练只能讪讪放弃,见几个小孩自己练得还不错,便向贺昱要了根烟,两人到冰场边缘的吸烟室抽了一根,出来时已经熟得就差勾肩搭背了。
聊得正火热时,贺昱忽然盯着滑冰场的方向,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林教练心中疑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在滑冰场离这里最远的那一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
此时此刻,冰场周围放着的音乐是巴洛克时期意大利作曲家维瓦尔第的小提琴协奏曲《四季》的《冬》,只见那道身影似乎是被这音乐吸引了,竟是伴随着顿挫的提琴声开始变换起步伐,动作节奏完美地卡在了每一拍音乐的重音。
忽地,提琴声节奏骤然加快,而少年仿佛早有预感,猛地一个3a,于空中快的旋转在音乐声中带来了冬季的第一场大雪,落地那一瞬间激扬的音乐还在继续,他便接了一个快的捻转步来填补这个空缺,这是个单足直立的连续旋转,这应当是个很漂亮的动作,但在那个少年极快的转之下,却像是一支快旋转的箭矢,充满了攻击力。
“难度滑出。”贺昱已不知何时起走到了冰场边,盯着那个身影喃喃道,“他也是你的学生?你怎么没说过他得过什么奖?”
“他没参加过什么比赛,也没专门接受合乐的训练,他家里人不是很想让他走职业滑冰……”林教练见他感兴趣,就连忙介绍,还顺便找补道:“这个捻转有点太快了,没什么美感,但是他水平还不错,不走职业可惜了。”
“他的乐感很强,”贺昱却沉声道,“这个捻转虽然快,但是每一次旋转都恰好卡在乐点上。”
他一眼就看出明昕的3a达到了完美的地步,没有提前转体,足周,并且跳跃过程旋转轴始终保持平行,滑出无瑕疵还能接一个定级步伐,所以没有对这个3a作出任何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