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切闻言,竟觉得他说的有些对。
但是……
髭切已活了许久,许多过去的往事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连弟弟的名字都时有忘记。随着时间过去,健忘的髭切下迟早会忘记日光的存在吧。
大包平很冲动也很义气,立刻向主公请命,去往历史之中寻回暗堕的日光长光。说实话,这让烛台切有些感动,但这种事是不可能的。已经暗堕了的刀,就没有回头的可能性。
她不再会回来了。
烛台切叹了口气。
他在出阵之时,总是会多徘徊一阵,妄想着也许能见到暗堕了的付丧神。可他到底是没有这个机缘,始终不曾见到过分毫的影踪,又或者日光长光早就在检非违使的刀下折断了。
看到面前这位日光长光时,烛台切难免会有所触动,继而想起从前来。
——日光……
那位原本属于他的日光,已经不在了。面前的日光长光,是彻底的别人。
“在我之前,这个本丸里,还有一位日光长光吗?”烛台切面前的男子这样询问道。
烛台切看着面前的男子,不知当如何回答。回答“是”,告诉他,那位“日光长光”已经暗堕了吗?还是说,隐瞒着他这件事呢?
思虑片刻后,烛台切选择了实话实说。
“正是如此……”烛台切叹了口气,“那要从很久以前开始说起了。”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烛台切说起了曾经的妹妹的故事。她从懵懵懂懂的来者,逐渐成长为深受主公器重的近侍。第一次遭遇检非违使、第一次受伤、第一次比试、第一次担当队长……
时光过去已久,本丸的春秋过了几季,但这些记忆对烛台切光忠还是鲜明如
初。他照样能回忆起那位女子初初来到本丸时,对着他慢慢笑起来的模样。
“我是下赐给堀尾家、象征忠诚的太刀,日光长光。虽说看起来有些病弱,但身体是很健康的。”那个时候,日光长光是这样介绍自己的。
而面前的、身为男子的日光长光,他所说的介绍之言,却是截然不同的。
“我是日光长光。德川家引以为傲的藏刀之一,来自日光大社,这也是名字的由来。因为明历大火的缘故,所以对火焰毫不畏惧了。”现在的日光长光则会这么自我介绍。
无论是认定的先主,还是性格,亦或是恐惧、喜爱的东西,都已截然不同了。
烛台切光忠慢慢地讲述着,偶尔会叹一口气。
日光长光专注地听着属于那位同名者的往事,表情变得微妙起来。的确,得知自己曾经以另外一个形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且还是截然相反的女子形态,这当然会令他感到奇妙。
等到这个漫长的故事以“暗堕”结束后,日光长光沉默了许久。庭院中一片轻晃的阳光,如今也是夏日,天气晴好,绿叶茵茵。
“我想见见她。”终于,日光长光开口说话了,“我想见见这位‘另一个自己’。”
烛台切摇了摇头,说:“我并无法找到她。……她暗堕之后,我们也曾千方百计地去寻找她,但全都一无所获。凭借你自己的力量,恐怕是找不到她的。往不好的地方想,也许她早已被检非违使折断了。就算真的见到了她,也只能对她拔刀相向罢了……”
闻言,日光长光慢慢仰起头,望着天上的云。安静一阵后,他说:“也许,我可以试着找到她呢?既然她就是另一个我,那想必我们也能在某个角落重合为一体吧。就让我试着去找她吧。”
烛台切光忠苦笑起来。
面前的日光长光实在是太过天真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又岂能真的找到呢?
但是面前的日光似乎很执着于此,已经决定了向主公请命。他将要离去的时候,烛台切喊住了他,说:“听三日月殿说,她有一个昵称。”
“‘昵称’?”
“是的。——‘优’。似乎是叫这个名字。”烛台切说着,笑了起来,“倘若你真能见到他,你们二人都是日光长光,一定会分不清彼此吧?用这个昵称来区分的话,应该就方便多了。”
日光长光点了点头,很沉稳地说道:“谢谢了,烛台切先生。”
日光长光获得了主公的许可,从本丸出去修行了。
所有的刀剑在修行时,都会去往属于前主的时代,日光长光也不例外。他先去了德川家——虽说日光长光在德川家的那些时光,基本都是在一之箱中度过的,但这片寂静沉稳、没有鲜血与尸体的时光,似乎也并不惹人讨厌,反倒显得安静而美好。
他留在德川家徘徊了一阵,却并未有机会见到那位“另一个自己”。
于是,他向主公去了第一封信——
殿
,
贵安。
德川氏一如既往,令江户保持着繁荣。但在这繁华之下,也有困苦的百姓潦倒难续,这是每个时代都必然会见到的景象吧。
再度回到江户,心情却十分宁静,仿佛回到了一之箱中的时光。
祝好。
寄出信后,日光长光想起了烛台切光忠曾告诉他的话——那位“另一个自己”,似乎对堀尾一族的往事特别在意。于是,他又去了堀尾一族治下的松江城。。
城主在病中,松江笼罩着肃穆的氛围。他在松江逗留了许多日,也不曾见到任何暗堕者的幻影,便只能选择从此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