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夫人——稍等一下,稍等一下,请留步。”
她将要出城的时候,听到身后有道妇人的嗓音。
优娜停下脚步,回过身去,却看到那是个着绛色吴服的中年妇人,裹着浓绀色的头巾,一双粗糙的手正在身前的围兜上擦拭着。见这妇人脚步匆匆地追过来,优娜问:“有什么事吗?”
“妇人,您不可将‘疾运’从这松江城内带走!”这妇人絮絮叨叨地追上来,“在出城之前,要将疾运驱散,要不然,夫人您在路上就会倒霉的!”
听着妇人的话,优娜想了起来。这是先主这里古来的传统:但凡有城主之流高贵的人病故,那城中就会流传着“疾运”的说法。平民百姓此时要踏上旅途,那就是不吉的,极有可能染病,或者遭遇盗匪。
“请稍稍坐一下,我来为您驱除疾运吧。”这妇人很殷切地说。
“……”优娜蹙了蹙眉,其实她并不在乎疾运的说法。毕竟,因着堀尾一族的两
任主人都早早病故的缘故,日光长光原本就有了“疾运”的传闻。但这妇人实在是殷勤,她不好拒绝,就在路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兼先生,请稍等一下。”她对和泉守兼定这样说。
和泉守点了点头,说:“慢慢来吧。”说实话,他可不想那么快就回到本丸去,还希望旅途继续呢。
晨光熹微,雾气弥散在松江城的街巷上。妇人从兜袖中取出了粗陋的几个小匣子,定睛一看,那原是些胭脂、口脂、炭之类的化妆用具。
“女人要想驱除疾运,就要将自己打扮的艳丽一些。”妇人认真地说着,用手沾了些口脂,在她唇上慢慢地抹开了。一边抹,她一边问,“您是哪里的夫人?生的这么高贵,您的夫君一定也是有钱人吧?”
和泉守愣了愣,说:“有钱人?可我也没什么钱啊。”
优娜:?
你怎么就自己对号入座了?
“瞧您说的……!哈哈哈。”妇人瞥一眼和泉守兼定的佩刀和羽织,琐碎道,“这么好的刀,岂是普通的武士可以佩戴的?还有那羽织的布料…您就别谦虚啦,有钱的大老爷!”
和泉守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颅,道:“我可当真不是什么有钱的大老爷。”
妇人但笑不语,只是悉心地替优娜描眉抹脂。片刻后,妇人就完成了所谓“驱除疾运”的仪式。她一边手脚利索地收起了化妆用具,一边道:“行了,这就可以了!我就收你们十五枚铜钱吧。”
优娜与和泉守兼定齐齐愣住了。
……原来……是要收钱…的啊……
难怪这妇人这么殷勤,还一边化妆,一边问两人有钱没钱,这是早就打好了主意要先斩后奏,狠狠地宰上他们一啊?
妇人见两人呆呆愣愣的,没有干脆地掏出钱来,当场便拉下了脸,叉着腰道:“怎么,想赖账啊?我的胭脂和炭里,但是掺了驱晦的柏叶液的!你们想占了我的便宜不给钱,门都没有!”说罢,瞪一眼和泉守兼定,道,“武士老爷拿着这么贵重的刀,却连十五枚铜钱都给不起吗?”
和泉守兼定:……
眼看着这妇人的气焰越高涨,和泉守兼定没办法,捂着脸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从钱囊里倒出了小半贯铜钱。
妇人接了钱,又高兴了,喜笑颜开地凑到和泉守身旁,问道:“这位大人,要不要我也为你驱除驱除晦气?您的夫人都驱晦了,您总不能也带着疾运上路吧!会遇到山贼和恶疾的哦!”
“不、不用了!不用了!”和泉守兼定连忙摆手,然后脚步慢慢向后退去,口中对优娜到,“日光,我们快些走吧——”
优娜很给面子,迅地站起来,二人光朝着城门口跑去。
一边跑,和泉守兼定一边回想起了自己在松江城的遭遇:逛个祭典,遇上了小姑娘偷他钱囊,直直把手伸到衣服里去;日光长光被人贩子给拐了;今天还被霸道小妇人按着头强行驱除疾运!
这可真是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啊
……!
“兼先生,请慢一点——”优娜在后面追着他。
“不跑快一点的话,就会被那个婆婆追上了!”和泉守的脚越快了。
“那位夫人有那么可怕……?”
“当然——”和泉守一边跑,一边说。他向着城门冲去,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日光,你之前,为什么不让我唱歌呢?”
那天,日光长光趴在他的怀里,一副要哭了的模样。为了哄她开心,和泉守兼定决定唱起自己那个时代流行的“鬼之副长歌”。结果才唱了两句呢,日光就让他“有话好好说不要唱歌”,真是奇奇怪怪的。
他唱歌那么好听,难道日光欣赏不来吗?
一旁的优娜看着他纳闷的神色,沉默了。
她总不能直说,兼先生你虽然长得和爱抖露一样,但你这《鬼之副长歌》真的不太行,也不太爱抖露,唱起来有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感觉吧……
于是,她沉默片刻,说:“那是因为,兼先生唱歌太好听了,犹如天籁,我不敢听。”
“……?”和泉守有些傻了。
是、是这样的吗?
他的歌声太过动人,简直不像是人间所有,日光长光不敢听?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和泉守一边跑着,一边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