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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楼梯上去便是二楼,二楼没有门只挂了个布帘子,掀开帘子是个堆砌着杂物的女儿闺房。
房间被分割为两部分,一边摆放着米粮,一边摆着床和柜子,没有梳妆台,只窗台上搁着几朵绒花。
绒花变形严重,但能瞧得出是梅花。窗棂上有明显的火灼痕迹,窗纸被烧得乱七八糟,几乎不剩下什么。细看,窗台上似有一只手印,循着手印看到下滑的痕迹,沿着痕迹,来到房间正中。
上有一团黑色的影子,死者徐花花应该是蜷缩在这里的。板烧毁严重,有几处还被烧穿了。透过烧穿的窟窿,看到徐老蔫和他娘子的住房。与上面这间相比,下面那间堆积的杂物更多。
“徐花花掀开帘子,边走边取下了头上的绒花。她没有梳妆台,便将绒花放在窗台上。从绒花的摆放来看,她是极其从容的,花头朝着一个方向。”
“属下观察过,这房间里似乎没有照亮的东西,这徐姑娘不用油灯吗?既无油灯,这火是怎么着起来的?”执剑琢磨着:“这事儿真是越想越奇怪。”
“许老蔫和他夫人都是勤快之人,你看那下面的东西,看似乱其实很规整。”沈崇明指着楼下的油灯给执剑看:“徐姑娘就寝时,那盏油灯一定还亮着,有了那盏灯的光亮,徐姑娘这房间无灯也可。”
“也是,徐姑娘这房间连个门都没有。”执剑点头:“徐家的邻居说过,这两口子十分勤俭,用一盏油灯倒也说得过去。”
“豆腐是晚上磨的,馒头是早上蒸的,那盏油灯怕是整晚都亮着。”周予安看着油灯上沁满的油渍:“火是从窗户那儿燃起来的,窗台上有个手印,应是徐姑娘留下的。火燃极快,她来不及反应,挣扎着逃到了这里。仵作只看了尸体,没看这上留下的痕迹,这条拖痕就是徐姑娘挣扎和自救的证据。”
“既是想活,为何不喊救命?”执剑蹲在上:“这徐姑娘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不是有难言之隐,需得看过徐姑娘的尸身才知道。”见沈崇明推窗,周予安走过去,与他一同往下看。
“沈大人可是现了什么?”
“火不可能是自己烧的。”沈崇明稍稍探身:“门锁是悬挂在门后的,且门锁内有机关,证明徐老蔫或者他的夫人在防备什么人。世间通晓机关术的人并不多,与铜锁结合到一处的少之又少,我所知道的仅一人。”
“沈大人说的是那个人?”
周予安抬头看着沈崇明,两人离得极近,呼吸交错,目光交汇,顷刻间便了些不自在。周予安低头,脑海中不知怎的竟浮现出了手折梅花的那一幕,她赶紧摇头,用手拍了拍脸。
“你在做什么?”
“我在思考问题。”避开沈崇明的眼神,周予安暗暗骂了自己两句,随后将话题引到那个人身上:“偃公,六十五年前的工部侍郎,内廷司的那些机关就是他设计的,而他最引以为傲的是将那些精巧的机关与最寻常,最不起眼的锁结合。”
“这朝堂上的事情你也知晓?”沈崇明眼中多了些揣摩:“偃公入仕时只是寻常之人,钻研机关术是在他进入工部之后,他的事,只有那些身在朝中的人才知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周予安坦然道:“师傅说的,至于我师傅是从哪里知道的我就不清楚了,若有机会,你可当面问他。”
“你师傅是何人?”
“一个古古怪怪的老头儿,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头,我说了,大人也未必知晓。”周予安摸了下外墙:“这里有印记,像是梯子留下的。如此明显的印记,这梯子靠得不是一日两日啊。”
梯子靠在窗下,窗户紧邻着街道,这梯子是谁的,作何用处?
沈崇明让执剑去找梯子,执剑在小楼里转了一圈儿,告诉沈崇明徐家并无此物。不是徐家的,便是外来的,于是他又让执剑去邻居家打听,这一打听,竟真给打听出来了。
徐花花有个相好,是李家的穷小子。爹去世,娘患病,为了撑起那个风雨飘零的家,十三岁出头就跟着旁人倒夜香,十五岁做了更夫。
人是穷了些,但长得精神,若是有个好家世,这青阳县的姑娘怕是要踏破他家门槛。
徐家也不算是富裕人家,正因为不富裕,徐老蔫不想让自己的闺女嫁一个比他们家还要穷的穷小子。
尽管徐家看得紧,穷小子还是会趁着打更的机会与徐花花偷偷见面,见面的方式是爬梯子。
起初,两个人只是隔着窗子说话,偶尔也会赠一些东西啥的,直到穷小子鼓起勇气从窗户爬进去,徐老蔫火了,连人带梯子一块儿扔了出去。
这徐老蔫平时看着蔫巴巴的,没什么脾气,起火来却是十分吓人。穷小子断了一条腿,梯子砸的,梯子是被徐老蔫扔到他身上。穷小子穷,没钱看腿,成了瘸子,打更的活儿干不了,就去义庄里帮人看尸体。
算起来,他们有大半年没见过这穷小子了。
就是因为这事儿,徐老蔫动了将徐花花嫁人的心思,也正因为有了这番心思,提亲的才敢往他家门上来。
周予安不解,问执剑:“徐老蔫想把闺女嫁给有钱人,这有钱人来提亲了,他又为何不允,将那礼物摔到街上去?”
“这事儿属下问清楚了。”执剑挤眉弄眼:“那提亲的是个老翁,家里已有两房小妾,数名通房。这徐花花若是嫁过去,明着是个正头夫人,实际上与那老翁的孙子一般大小,如此人家,徐老蔫怎能同意?徐家还是有几分骨气的。”
弄清楚了前因后果,三人分别去了三个方。
沈崇明去县衙审杀手,顺便了解徐家的案情始末。执剑去找那个穷小子,看看他与徐花花之死是否有关。周予安去郊外挖坟,她要弄清楚这徐花花究竟是怎么死的,是意外还是他杀。
撬开棺材,棺中只有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皮肤碳化,头全无,面目全非,十分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