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桓低头亲了亲李桑桑的头,问道:“桑桑,你方才怎么不出声?”
李桑桑从瞌睡中醒了:“……出、出什么声?”
高桓手臂一紧,压制住乱七八糟的想法,说道:“比如说,叫叫我。”
李桑桑捂嘴笑了一下:“你想听这个?”
她娇气撒娇:“殿下。”
高桓不满意。
李桑桑又叫:“六郎。”
不太特殊,还是不满意。
李桑桑叫他:“夫君。”
高桓听了,有一点满意,但还是不够。
李桑桑憋了半晌,没有说话,高桓以为她睡着了,轻声询问:“桑桑?”
李桑桑抬头望他:“桓桓。”
高桓看着她,眨了眨眼。
高桓很想就这样抱着李桑桑,看她一整夜,但是他到底还是睡着了。
他陷入梦境。
在梦里,他看见了那个“桓弥”。
一见到这个人,高桓就面色不豫,如果没有这个人,他才是李桑桑的“桓哥哥”,他很想抢过这个称呼。
这个梦很奇怪,高桓仿佛是个旁观者,但有时候,他觉得他就是“桓弥”。
他看着李桑桑从小不点长成亭亭少女,他抱着小小的李桑桑看烟火,他教李桑桑读书写字。
然后他从“桓弥”变成了高桓。
长安初遇,宫中定情,燕王府大婚。
青庐的一切消失不见,高桓身边站着的,只有玉虚道人。
玉虚看着高桓说话:“怎么样?你娶到了她,夙愿得偿,执念总该放下吧,情情爱爱,也就那么一回事,人世间的日子,应当过够了。”
高桓不知为什么,好像听懂了玉虚的言外之意,他摇头:“不够,远远不够。”
一生一世不够,生生世世也不够。
梦境中,有钟声如黄钟大吕,高妙庄严不可言喻。
高桓忽然惊醒,他额上冒出冷汗,低头看,李桑桑在她怀里睡得正酣。
他松了一口气。
窗外日光熹微,李桑桑在他怀里唧唧哝哝撒娇:“多睡一会儿。”
高桓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好,多睡一会儿。”
这样的日子怎么会过够?他要和李桑桑一起走下去,五年、十年、百年……千年万年。
天光又亮了几分,李桑桑睁开眼,她往高桓怀里钻了钻,问道:“高桓,你现在在想什么?”
她心中思绪万千,她想高桓同样如此。
高桓想了许多,但又想是什么都没有想。
他空白了十几年的人生,在这短短几个月来,熠熠生辉,只因为李桑桑出现了。
他此生,大约就是为了李桑桑而来。
高桓在微微出神,李桑桑随口一问,没有放在心上,她起身坐在妆台前梳妆。
高桓来到她身边,取走了她手心的木梳。
他稍显笨拙地为李桑桑梳头,乌云一般的丝从他手心淌下。
“与卿相知,长命无绝衰。”高桓回答了李桑桑方才的问话。
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为什么明明一切顺遂,他却仿佛是跋山涉水才抵达终点。
他在想,他永远不会容许他对李桑桑的爱意衰竭干涸,不管三生三世,生生世世。
“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李桑桑抬起脸,娇媚的面容映照着晨曦,生了一层柔柔的粉光。
铜镜中映出两人依偎的身影。
年少夫妻,不经风雨,是最美好的模样,他们一生也将顺遂平安。
有情总生贪、嗔、痴、慢、疑,但这些再也不会困扰高桓和李桑桑。
如果世间有神佛,那这一定是神佛对这对夫妻的格外怜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