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桓以前从未想过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幼时的不幸和痛苦让他对这件事有些逃避,所以他从来没有过女人。
李桑桑是例外,一个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出现的意外。
因为李桑桑,曾经有几个时刻,他会开始想象,如果他和李桑桑有了孩子,会是怎样的情景。
征讨高句丽回到东宫,温柔的夜色里,他哄着李桑桑尽数承受,在李桑桑沉沉睡去的时候,他玩着她的乌,想着孩子这件事。
若是男孩自然是好的,他和李桑桑的孩子一定会很聪明,他会教导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但是心底,他更希望有一个女儿。
一定要长得像李桑桑,一大一小,在宜秋宫里,每日每日开开心心地等着他。
可是,再有不会有了。
高桓什么都没有了。
高桓来到绫绮殿,一个他很少踏足的地方。
掬水和雁娘神色木然地迎接了他。
内殿近似荒芜,空洞洞的,宛若李桑桑后来的心境。
床榻上似乎还残存着李桑桑的气息,高桓坐了上去,忽然感到手心被膈得生疼。
他拿开手,看见了一只小巧银制熏球,他记起来,这是他送给李桑桑的被中香炉。
李桑桑留着它,从宜秋宫到绫绮殿,从东宫到大明宫。
高桓忽然感到心隐隐有些钝痛。
他记得那时候李桑桑小心翼翼向他求药的样子,当时他冷硬地回避了。
夜夜对着这熏球,李桑桑想起的会是怎样的他呢?
掬水眼中有沉凝的哀伤,她指向镜台:“那里是娘娘梳妆的地方,”她又指向琴案,“娘娘喜欢在这里抚琴。”
高桓走过镜台,仿佛能够看见濛濛铜黄中,映出李桑桑娇媚的容颜。
他的手按过琴弦,出一段悲鸣般的泣音。
高桓蓦地收回手。
他走到书案前,边上的书架整齐地堆满了书,李桑桑的兴是广博的,从诗词歌赋到民间话本,从史书文章到山野游记,高桓从未知道她的这一面。
有一只匣子放在书堆之中,看起来略显突兀,这匣子用铜锁扣住,似乎不欲被人探看,高桓问道:“这里面装着什么?”
掬水眼中似乎有了哀、有了愤,她踌躇了一下:“奴婢去拿钥匙。”
打开铜锁,掀开匣盖,高桓的指尖像被烫伤一般。
这是他从前给李桑桑的那套浑书。
高桓略带苦涩地想着,他送给李桑桑的,就只有这两样东西了。
高桓的脚步有些虚浮,他慢慢走到殿门处,掬水突然出声:“奴婢还记得,建兴十四年那日,娘娘从宫里回来,奴婢问她,宫里如何,娘娘,将手中的柳枝给奴婢看,说这是陛下给她的,”掬水转身,从架上的锦盒里拿出来风干的柳枝,递给了高桓,“奴婢想,娘娘也许希望将它还给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