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还是回头,静静地坐到纪雨宁跟前,狐疑望道:“你有何法子?”
纪雨宁红唇轻启,“自立为王。”
只要她一日还是公主,她的身份就免不了受到王摆布,而据纪雨宁所知,北戎部族里其实是出过几任女王的,至今仍残存着母系遗留,百年前那位赫赫有名的乌苏女王,声势远震千里,若非她并未留下后嗣,这会子的戎部是何等模样还难说呢。
老汗王膝下只有拓跋燕一位公主,每常也随他出征狩猎,论声势未必输给几个兄弟。但拓跋燕一来志不在此,二来,老汗王去得太急了些,为了政权稳固,拓跋燕也无意相争,只得由着长兄即位。
哪知她容得了人,人却容不了她。大哥更是个心狠手辣的,甫一坐稳位子,就把她赶来和亲了。
拓跋燕想起来亦颇有恨意,纪雨宁所说的只是一团小火苗,却点燃了她心底的熊熊火种,甚至一不可收拾。
“娘娘此话虽然在理,可军权大半都在我哥哥手中,我未必斗得过他。”拓跋燕说出此语,足以证明她心思活动,奈何实施的难度太大,她也只敢想想而已。
纪雨宁颐然道:“何不向大周借兵?尔兄王位初立,政权必然未稳,若能攻其不备,必然胜算不小。”
一句话让拓跋燕的眼珠亮起来,“能行么?”
纪雨宁反问,“不试试怎么知道。”
拓跋燕也听说过这位娘娘当初果断和离进宫的壮举,不知不觉就将对方视为一路人,看来即便身为女子,也不乏改变命运之可能——若果然成功,她便可光明正大地与阿牧在一起了。
原本还为那几块输掉的翡翠耿耿于怀,此刻拓跋燕才终于敞开心胸,因她有更大的目标要实现。
当时她不能现在就答应,那也太轻易、太好拿捏了,因此拓跋燕依然面露踌躇,仿佛很纠结要不要听似的。
纪雨宁却从这姑娘眼中看到了久违的野心,她也不催促,留给拓跋燕三天时间考虑,相信三天之后,她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至于拓跋燕能不能从她兄长手里夺权,那又有什么关系?只消她答应借兵,北戎必乱,到时,无论是扶持一个较弱的汗王,或是趁机一举吞并之,对大周而言都是捷报。
凭心而言,纪雨宁是盼着她成功的,为了爱人这样奋不顾身,老天有眼,也该成全她的衷情。
玉珠儿是看不出那黑脸膛的汉子有什么好,不过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既然拓跋燕喜欢,旁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自个儿出了会神,玉珠儿便欢欢喜喜道:“至少再无人拦阻兆郡王跟石二小姐成婚了。”
她是当红娘当惯了的,独不为自己想想,总不能真留成了白头宫女罢?纪雨宁暗自摇头,起身来到勤政殿中。
皇帝正手忙脚乱地指挥郭胜换尿布——娇娇儿并没有饿着,却无缘无故滋了他一身,龙袍上都是水汪汪的尿渍。
眼看纪雨宁进门,父子俩齐声告状,一个是笑,一个是哭——楚珩自然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陪着笑脸准备痛诉儿子的顽皮,娇娇儿则没这顾虑,小嘴一扁,眼圈一红,直接干打雷不下雨。
纪雨宁默默地退出去,准备晚点再来,要化解矛盾,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父与子:……
第87章。 怨偶 那人已如一滩烂泥般,躺在遍地的……
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楚珩叹道:“自作孽,不可活。”
郭胜寻了抹布来,要为主子善后,哪知楚珩却拒绝他的帮忙,兀自抱着孩子收拾起来——他是皇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若连这么点小事都应付不来,那也太无用了。
所幸娇娇儿知晓自己闯了祸,乖乖地闭起两只眼睛装睡,未再添乱。
纪雨宁一直等里头整理好了才进来,中间并无施以援手,侍人们知晓她的脾气,也不敢相劝——纵使皇贵妃娘娘严厉了些,那又能如何?皇帝惧内的毛病明摆着,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她们就更不好说嘴了。
楚珩当了半天的“乳娘”,也累出一身大汗,让郭胜寻了件衫子换上,仗着屋内生着地龙,干脆打起了赤膊,也不怕着凉。
纪雨宁随手将带来的披风为他系上,又屏退从人。
楚珩笑道:“怎么,看一眼怕少块肉?”
这人的醋劲真是越大了——不过,他很喜欢。
纪雨宁无奈道:“哪儿的话?是有要紧事和您说。”
将娇娇儿接来怀中哄着,一面就把自己和拓跋燕商量之事娓娓告知。
楚珩这下可真对她刮目相看,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如此一来,不但免了和亲的风波,还给王拓跋焘送去一块难啃的骨头——亲妹妹率兵相侵,怕是这当哥哥的免不了焦头烂额罢?
纪雨宁见他一脸喜色,说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到底如何,还得看公主的意思。”
她估摸着拓跋燕应该会答应,从她到京城来的种种表现,足以看出个她是个“不安于室”的,能把命运捏在自己手里,何必听凭他人摆布?何况,她钟爱的男子是黝黑健壮那款,满京城却都是白面书生,也难怪她不想嫁人了。
并未用到三日,仅仅只过了一夜,拓跋燕就来向皇帝辞行了,她采纳了纪雨宁的建议,决定借兵。
楚珩慷慨地将虎符与她,至于能不能用好这些兵马,就得看拓跋燕个人的能力与手腕。自然,皇帝是稳赚不亏的——北戎这场干戈无论鹿死谁手,最终都将元气大伤,势必无力进犯,今后,边疆最少也有几十年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