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扭头望着左侧笑道:“下在哪儿高就,可有功名在身,官阶几品?”
这么一比,便能显出李肃的优势来。
李肃果然面目赞许,不枉前日送了好几斤燕窝——到底是女人家好说话。
哪知楚珩却是个厚颜的,挺着胸膛道:“无官无职,更无品阶。”
穆氏:……那你得意个甚?
勉强挤出些笑意,“那也无妨,不是人人都能如李大人这般少年得志,为邻里街坊之表率。”
李肃的脊背亦下意识直了些,奉承话人人都爱听,他也不例外,何况这话亦是事实。
哪知楚珩却淡淡道:“嫂嫂这话就实属孤陋寡闻了,京城虽是个弹丸之地,可着实卧虎藏龙,随便到街上走一走,都能碰上三五个侯爵子弟,凭李大人如今的地位,似乎称不上百官楷模吧?”
碰上这样使劲拆台的,穆氏简直连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下去,只能掩饰道:“吃饭,吃饭。”
李肃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狠狠投向对面二人。
楚珩却浑然不觉,因见桌上有一道鲫鱼豆腐汤,想起纪雨宁是爱吃鱼的,便大咧咧夹起一块,又小心地将里头细刺拆解出来,再把细嫩鱼肉盛进纪雨宁碗中,“吃吧。”
纪雨宁抿了抿那嫩豆腐般的鱼绒,笑着赞了声,“很好。”
楚珩更得意了,模样活像只斗赢了的公鸡,连尾羽都根根竖起。
李肃看在眼中,更觉妒火中烧,又不是他亲自做的菜,要他献什么殷勤?且纪雨宁不是最好洁的么,这会子倒不介意那是用过的筷子?
这对狗男女,简直存心要来打他的脸。
偏偏李肃还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自矜身份,亦不好出言辱骂,且毕竟是纪雨宁娘家;若是公然挑明账本的事,那就更危险,谁知道这姓楚的会不会到京兆府告密?看起来便是个奸佞小人。
难道就这样让人踩到头上?
正没个主意时,忽见穆氏的一双儿女跌跌撞撞过来,大抵是嫌饭菜吃絮了,要换换口味。
李肃便灵机一动,招手示意两个顽童上前,一人给了一把铜板,慷慨地道:“拿去买糖吃吧。”
孩子的心性是最单纯的,也是最可怕的,谁对他们好,他们便亲近谁。两人果然扯着李肃衣裳,甜甜地唤起“姑父”。
纪雨宁不禁皱眉,这都是穆氏素日的教导,从哪学来的势利眼?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么一来楚珩的境遇也太尴尬了些,自己应该带点银两在手上的——说来也是她的不是,明知楚珩家贫,还故意带他来显摆,不是难为人么?
楚珩却是不慌不忙站起身来,把袖子里的红封掏出,二童一看便眼眸贼亮,巴巴地挨过去,当场拆开,里面却骨碌碌滚出两枚金锞子。
用牙一咬,是真的。
室内气氛顿时阒静,落针可闻。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向席上投去,楚珩则摸了摸鼻头——糟糕,是不是给多了?
第28章。 认同 比起金银珠宝等俗物,自然是自家……
不怪他们吃惊,一般人打赏哪有赏金锞子的,何况对于稚童,如李肃这般给把铜板就该千恩万谢了。
纪雨宁看他掏那红封时,还以为不过是点散碎银子,哪知一出来就是这么大手,倒弄得席上鸦雀无声。
穆氏起初亦难以置信,还以为是唬人用的假东西,及至大的那个张嘴咬不动——这小崽子的牙多利呀,有他验证过,可知不是掺锡的假货。
便是真掺了锡,这么黄澄澄的也值不少钱了。
穆氏看楚珩的目光立刻热络起来,“公子家中作何生意?是卖玉石的、还是卖绸缎瓷器的?”
既无功名,可知是家里有钱了。若是同行,那就更有结交的必要。
哪知楚珩却淡淡道:“不过是路上捡来的玩意,嫂嫂留着给孩子作耍便好,不必客气。”
越是如此,越让穆氏觉得此人家境不可估量——说什么随手捡到,她怎么没这狗屎运?
怕是家中背景还不小,财不外露,生怕被人缠上吧?
席散之后,众人各怀鬼胎。穆氏既了一小财,看楚珩愈顺眼,心内倒是纠结:两位妹夫,一个有钱,一个有权,两边都割舍不下,到底选谁好?
唉,只怪纪家没用,多生几个女儿,便可将这些人才一网打尽了。
纪雨宁才懒得管嫂子心计,只面朝着纪凌峰道:“大哥,我想歇一晚再走,还是从前那间房?”
纪凌峰忙道:“自然,早就为你准备好了。”
又踌躇望着两位男宾,“只是他们……”
本来没料到楚珩会来,自然没为他收拾客房。
纪雨宁淡淡道:“不必麻烦,一间就够了。”
楚珩跟在她身后,拔脚欲走。
李肃不知怎的竟也跟了过去——方才席上看这两人亲如一家无话不谈,他心里便翻江倒海,这会子却还恬不知耻地要住一间房,到底知不知礼字如何写?
纪雨宁回头,不悦地瞪着他,“大人还有何事吗?”
李肃讪讪道:“我是不放心你……”
纪雨宁冷笑,“你我早已桥归桥路归路,有甚不放心之处?楚公子再怎么说也是正人君子,大人就这般揣测,未免也太以己度人了些。”
楚珩虽没说话,可耀武扬威站在纪雨宁身侧,一双眸子神采飞扬,无疑在说:他并不介意让人看场活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