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一惊,心想莫不是被现了?旋见对方态度坦然,方忆起自己先前暗示过是没落藩王子弟——算宫廷中人也不错。
楚珩细嚼了嚼,“甘甜而不涩口,稠密又不滞重,确实滋味不错,但不知是否面粉的关系,弹牙程度比起御膳还是要差些。”
纪雨宁颔,“下好见识。”
玉珠儿口快,“这是我家夫人亲自做的。”
楚珩:“……”
急忙化贬低为恭维,“其实宫里的点心也不怎么样,这个还更爽口,我久未见宫中风物,记忆有些参差罢了。”
纪雨宁笑道:“无妨,你说的也没错。”
做这粘豆包的面粉并非上佳——老太太从来就小气,认为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先前李肃外放的日子,老太太恨不得一分钱掰做两半花,口口声声说为儿子减轻负担,结果连绵白糖都不许买,盐也只用粗盐,精白面就更不可能了。
还是李肃回来家里的水平再上调了些,不过面粉仍是之前剩下的——老太太的意思,总得用完了才肯置的。
楚珩听她笑着道来这些委屈,一颗心早就揪做团,试探道:“既如此,夫人可有想过分府别居呢?”
纪雨宁睨他一眼,虽然早就有和离的打算,可对方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贸贸然将计划告知与他,谁知道会否引来麻烦?
她只淡然一笑,兀自岔开话题,“瞧瞧,你脸上沾了些什么?”
楚珩一脸懵逼,随手往颊边抹去,指腹通红一片,却原来是深色的豆沙馅,乍一看还跟染了胭脂似的。
窘得白皙脸庞沁出天然血色,待要掏汗巾子揩拭,又怕把衣裳弄脏,摊着手进退维谷。
还说不是书呆子?纪雨宁摇摇头,径自把一方手帕递去,道:“擦擦吧。”
楚珩道了声谢,低头看时,手帕上干干净净,并无花朵之类的图样或小字——果然还是防着他,不肯遗下把柄在外头。
真真是任重而道远。
楚珩心内感叹,他爱慕纪雨宁的聪慧,可这聪慧同时也增添了许多麻烦,何时她才能抛开一切追逐本心?
他愿意将她从一团死水般的日子里拯救出来,从此呵护在自己羽翼之下,不离不弃,有始有终。
*
长清公主现皇帝最近变得勤快了,明明比先前起得还早,可却有大半时间都没在静园里。
就算是躲她安排的那些俗物,也犯不着玩失踪吧?
知弟莫若姊,长清公主敏锐地察觉其中有异,便叫了郭胜来,“你这段时间随皇帝忙东忙西,可知他究竟去了哪儿?”
郭胜本来想隐瞒的,可见这位长公主威仪赫赫,只得半吐半露地告诉她那位纪夫人的事,心想公主知道也好,这样太后娘娘就不会责怪他一人了。
本来还想长公主能帮忙劝劝陛下,哪知长清眼中却是玩味更甚,“这纪夫人当真如此美貌,能把阿珩都勾引得魂不守舍?”
她以为照楚珩的脾气,早晚有一天要出家当和尚呢。
郭胜:“……不管怎么说,纪夫人已有家室,陛下实不该毁人良缘,倘此事暴露,恐遭世人非议。”
长清懒懒道:“有什么可非议的,男人能三妻四妾,轮到女子,就说什么好马不配双鞍,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郭胜:……
好在他早已习惯长公主的惊世骇俗之风,强撑着没有反驳,只老神在在道:“但,那纪夫人据说不能生育,来日若是接她进宫,怕是太后娘娘那一关就难过。”
皇帝宠谁都好,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才是太后娘娘最担忧的。
长清也唯有唏嘘,这么说,那位纪夫人终是无福?但,无论此事成与不成,她都想见识见识,究竟是何等窈窕丽色——美人是谁都爱看的。
她定一定神,“既如此,下月赏花宴也给李府送副帖子吧。”
她倒想瞧瞧,皇帝见到这个意外的“惊喜”,究竟会有何反应。
第9章。 念头 若是她真的红杏出墙,李肃反应又……
耿记布庄的耿老板跟纪雨宁也算相熟,见她过来,笑着问道:“夫人要什么尺头面料?”
以前纪雨宁做姑娘的时候十分慷慨,挑起颜色都不带重样的,嫁了人反而精打细算——不是说李大人迹,怎的日子反捉襟见肘起来?
不过好歹有这些年的交情,耿老板待她还是客客气气的,“前儿刚来了一批苏州绸缎,夫人可有兴瞧瞧?”
纪雨宁含笑摇头,“不用麻烦,扯两匹松江细棉布就够了。”
要做衣裳,还是这个经久耐用,且柔软服帖,不必担心磨损肌肤。
耿老板刚想说李大人上个月才做过,这个月又来?及至见纪雨宁身后人影,方才笑道:“原来是位客。”
那人的模样十分明朗俊俏,倒不像家丁小厮之流,是李家亲戚?不是说李家从前务农为业,哪里养得出这般风流别致的后生?
耿老板心念电转间,纪雨宁已简短道:“是我一位娘家表兄,初来京城,不熟悉人情世故,我才领他出来转转。”
楚珩听到这样称谓,心里不禁麻麻酥酥的——不管怎么说,关系算又进了一步,表兄妹也好,说起话便更不必拘礼了。
不过他还是客客气气道:“我看一匹就够了吧,呃……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