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骤然停了下来,思齐原是在里头打盹的,被这么狠狠一晃,立时醒了过来。
她走下马车,看着战后满地将士的尸体和凌乱的血迹,顿时睡意全无。
这是她穿越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直面战场的残酷。
刘赟看思齐怔在原地,整个人都在不自觉地轻轻颤抖着,他走了过来,轻轻搂住她的肩膀:“阿瑛,没事,都结束了,别看了。”
张然是有实地作战经验的人,比思齐和刘赟都更快地恢复了状态:“战场已经经历了一轮清扫,这些被留下来的人,怕是已经都不成了。既是刚刚生过战役,很可能有追兵就在附近,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正当刘赟准备带思齐上车赶路时,思齐却对着他摆了摆手,将目光的定格在远处一名小将的脸上。
“阿父,且稍等一下。那边好像有人还活着。”
张然听到思齐招呼后快步走了过去,见到前方不远处的确有这么一个年轻小将,虽然刀子穿到了左胸偏下的位子,但还有脉搏在,只是呼吸很有些微弱。
思齐也紧跟着走了过来,看这人的装束并不是寻常的普通士兵,身上铠甲的质量很好,即便这么一刀刺过来也并没有伤到根本,想来还是有救的。
思齐转身,吩咐谭鑫马上去后面请华佗华先生过来,自己则留在原地等待。
大概过了两分钟的时间后,还不待华佗带着药童和药箱赶到,这名伤员就提前睁开了眼睛,挣扎着要站起来。
思齐忍不住出手去扶,那人看思齐年纪轻轻,一副世家女郎的打扮,而自己身上全是泥土和血迹,唯恐唐突了她,连忙快步往后退了一步,险些再次摔倒。
思齐收回了手,对他道:“将军小心。”
思齐话音未落,就见那人往旁边稍稍一歪,直直地跪了下来。
思齐惊得不轻,后退了一步,问道:“将军这是做什么?”
那人道:“末将褚白,乃袁熙袁将军座下一员小将,谢过女郎相救之恩,还求女郎施以援手,救一救我们公子。”
思齐记得刚才张然说过,这里已经被打扫过了战场,而看如今的情况,袁军应该还是最先撤退的战败方。
既然是敌方打扫的战场,那么褚白的存活已经是意外,而此时此刻怕是很难再找到一个仍然活着的人了。
想到这里,思齐对着褚白问道:“你们公子?在哪里?可还活着?”
褚白愣了一下,道他也并不确定,随我方才公子中招坠马之时,他拼着伤了好几个人,凭着最后一口气将公子掩了起来。
思齐照着褚白的说法,带人扒开一旁虚掩着的衣甲和被砍断的写着“袁”字的旗帜,露出一个年轻公子的面庞。
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眉头也紧紧锁着。
这位公子大概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即便闭着眼睛,也能看出是世间罕见的精致眉眼,仿佛造物者炫技的杰作一般的存在,让人只看一眼便终生不得忘怀。
生得如此俊美的一位公子,思齐觉得不可能会是无名小辈。
她示意谭鑫将这位公子挪到车上医治,自己则对着褚白问道:“方才这里是哪两方作战?”
褚白道,是曹操所率领的军队和袁家刚刚打过一场。
思齐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们公子也是袁家人么?”
褚白道:“我们公子是袁夫人甄氏的幼弟,上蔡令甄逸之子,甄述。”
一听说这人是故人之子,刘赟瞬间也紧张了起来,忙不迭地回到了车子旁边,询问华佗关于甄述的情况。
思齐也走了过来,担忧地看向华佗,但为了不打扰他的诊断,并没有像刘赟一样不停追问打扰他的思绪。
华佗经过一番查看过后,对着思齐轻轻点了点头:“下官可以试试。”
有了华佗这句话后,思齐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将甄述和褚白两人安置在车上以后,思齐一行又开始启程,走了大约半日的路程后,又遇上了一队人马。
看着不远处旗子上绣出的大大的“曹”字,思齐心头一喜。
曹操的军队好歹是正规军,她们家和曹家关系也一向不错,能得了这队人马的庇护,想来这一路上又能够安全不少。
而那一队人马也一早便注意到了他们,走在前头的人是张辽副将,从前认识刘赟的,看到了黎王和成平翁主的人马,连忙派人去了后头给曹丕和张辽报信。
队伍停下以后,曹丕很快骑马奔了过来。
想起他们刚才途径的地方正好打过一场激烈的战役,为了以防万一,曹丕询问了刘赟,有没有在路上见到什么可疑人物。
刘赟愣了一下,知道两军交战绝非儿戏,不得隐瞒任何军情,便对曹丕诚实道:“救了一位奄奄一息的袁军小将,是一位是故人之子。”
既是奄奄一息,想来不能造成什么威胁,如今袁军大势已去,他人又是刘赟的故旧之子,想来劝降也是一件不算太难的事情。
曹操一向不主张对于敌人赶尽杀绝,即便那个第一次投降后又反水的张绣,第二次投降时候曹操依然不计前嫌的接纳了他。
这样一来,曹操也给天下人很好地展示了自己的胸襟,让敌方将领知道遇上曹孟德后若是不敌,投降便是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