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面容浮夸至极,说的每句话都含着讽刺。
——“驸马爷应该知晓吧?他接受了吗?还有他的父亲母亲,应还不曾知晓那些事吧?但也没太大关系,有父皇在上压着,不论你想做些什么,谢家都翻不出浪花,就算是生不出孩子,随便给驸马娶个妾,有个交代,谢家也不会闹得太过分,放宽心便好。”
贺摇清眉头皱地死紧,谢凌与虽不知为何,还是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开口打岔道:“说起来我还不曾问过,之前那些事太子是如何布置得出来的?”
“我也正在查,”贺摇清回道,“他藏得太过隐蔽,不过好在已经现了一些端倪,很快就能挖出来了。”
从许元武在边疆得到凝霜剑开始,一直到将谢府包围,前前后后那般远又那般大的布局,若不是背后有什么高人相助,只凭太子一人,贺摇清当然不会相信。
谢凌与点头,贺摇清这才想起了关于许耀灵的那些事,便又开口道:“我今日已经交代过了,让许耀灵跟着玄一,先远离京城,他这次离开应会很久才能回来,你想再与他见上一面吗?”
谢凌与顿了顿,而后轻轻开口:“不必了,这事一日不完,隔阂就永远存在,他应也是这么想的,等真相大白的那一日,自有再见的时候。”
贺摇清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便又闭上眼,没有再开口说话。
灯火噼哩,两人离得很近,连都几乎交织在一起,这一切都安定的教人沉醉。
作者有话说:
今日第四更,耶!
第67章血色九冬
而此刻被贺摇清两人提及的人,东宫寝殿,太子正斜斜地靠在椅背上,垂眼随手把玩着一枚玉佩,殿内空旷阴冷,桌上鎏金香炉燃着瑞麟香,有袅袅云雾向上弥散。
而若透过这云雾望向太子对面,便可看见这屋内还有一人。
这人浑身上下都被一件宽大的黑袍裹着,只堪堪露出一截下巴,身形过分瘦高,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异于常人,哪怕弯着腰,立在那里也活像是根直戳房梁的竹竿。
他放下兜帽,头颅低垂,腰深深弯下去,外表看着是很恭敬的样子,声音沙哑,腔调有着一股不太明显的蹩脚僵硬。
“自当铺暗桩被人为烧毁之后,小人便觉不对,只暗中加强审查,终于在前几日抓到两人,但哪怕严刑用尽他们也拒不供认,已于今日身死,但所幸有了些头绪,小人已命继续严查,相信过不了多久,必能将那双暗中窥视的眼睛戳瞎。”
太子没有回话,也未叫这人起身,只继续把玩着手中玉佩。
那人好似毫无所觉,仍弯着腰,身形未动分毫,过了很久,才有太子讥讽的声音响起。
“众目睽睽烧了你族暗桩也毫无所觉,还要戳瞎别人的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那人没有回话,仍旧低垂着头颅,只将腰身又往下折了些许。
见他这样,太子才冷笑一声,而后开口道:“起来吧。”
这人起身,一直低垂的头颅便抬了起来,昏黄跃动的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庞,露出了一张蜡黄的脸。
这却是一张足已令整个大乾、不论是谁,都会倒吸一口凉气的面庞。
鹰钩鼻,头微卷,眼窝深陷,恭谨望向太子的瞳仁里是一种暗沉的蓝,是异族人的长相,可最令人惊异的却是这人额上纹着的图腾。
——头圆尾尖,一侧带着锯齿,另一边圆润无比,暗红得像是干涸血液凝成的疤痕,赫然便是那能令凝霜剑显现出密文的九冬草!
而相传那北疆之内,北狄之族,可汗之下设有两祭司,祭司下又设四大宗及三十二小宗,可汗纹苍狼,祭司纹白鹿,大宗纹雪蛛,而小宗纹的,便是血色九冬。
这人便是那三十二小宗之一,留吁得。
至此,关于一切的真相,便都了然于眼。
只是一国太子却与北狄勾结,也实在是让人不敢置信,可这事情却是的的确确生了。
桌上燃香静静氤氲着水雾,可哪怕香气怡人,也不能令殿内气氛柔和半分。
而后留吁得又开口了:“此次小人前来,便是与殿下禀告此事,那背后之人深不可测,近日殿下也要多加小心。”
太子将玉佩扔到桌上,便出了一声重重的响:“还用得着你来交代本宫?”
留吁得连忙弯下腰去:“小人不敢。”
太子勾起嘴角,却是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你族当初承诺过什么?本殿为你们打了多少掩护,现在结果呢?”
“此为意外,还望殿下再给我族一次机会,小人以北狄之名起誓,定不会教殿下失望。”
太子盯着他看了半晌,面上没有表情,半晌嗤笑一声:“以北狄之名起誓?不过就是苟延残喘至今的白狄而已,失去了赤狄鬼方之名,还涎着脸叫自己北狄,说出去也真不怕旁人笑掉大牙。”
两百多年前,与大乾几近势均力敌的那个北狄,其内有着赤、白两支族裔,白狄多在战后,赤狄却骁勇善战,“鬼方”之名足矣止小儿夜啼。
北狄大败之后,赤狄一族出走,到现在杳无音信,残留的白狄一族也再不足为虑。
可却始终虎视眈眈。
再说回留吁得那边,太子的话几近羞辱,他作为三十二小宗之一,在族内也应是万人之上的人物,可面上表情却丝毫不变,甚至连弯下的腰也依旧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