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警告的是他私下布置人手,方伯又深深弯腰行了一礼,恭谨应是。
贺摇清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靠在椅背上,开口说道:“坐吧。”
方伯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他和方伯的关系,现在看来,好像是主子和下属,可其实却很是复杂,甚至可以说……没有方伯,也许便不可能会有现在的贺摇清。
就在此时,一声钟声响起,这声音空寂悠远,听起来和往日的钟声并没有什么不同,却让贺摇清如同受到了当头一棒一般猛得坐起身来,转头看向方伯。
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某种紧绷的慎重。
——零时已至。
贺摇清拿起灯盏,快步走到立着的书架前,伸手一推,只见这禅房里竟还藏着一道暗门。
暗门刚一打开,便是扑面而来的刺骨凉气,再往下看,是幽暗的如同深渊一般,直入地下的陡峭阶梯,越往下走,寒气便越逼人。
只见这下面,竟是一个人造的冰室。
释空早已在下面等着,手中提着一盏灯,看见来人微微弯腰,打了一个佛号。
手中灯火昏黄,隐约照亮了他身旁的东西——如皇宫西角宫殿如出一辙的幽深池正往外冒着寒气,池水中央却正躺着一把剑,而那剑柄之上刻着的,赫然便是“凝霜”二字!
伴随着贺摇清急促而来的脚步声,池中清透若雪的剑身上渐渐洇出一缕红线,随后红线恍若血丝一般蔓延开来,迅遍布了整个剑身。
贺摇清直接将手臂伸入寒池之中,拿起剑来,定睛望去
——剑身上遍布的是古怪的血色纹路,而纹路正中,包裹着几个清晰的小字。
“七弯巷,兴宁当铺。”
第44章徒然攥紧
雨势不见减小,风却又刮了起来,许元武扬起脸,只觉得脸颊被雨水打得生疼。
对面太子紧紧地攥起他的衣领,双目圆睁,目眦欲裂,颈侧青筋暴起,闪电划过的白光映照在他的半张脸孔上,狰狞地像是从地底爬出的恶鬼。
“这剑怎么回事,啊?!”
雨源源不断地从天上落下来,于是就积攒到了地上,渐渐的,像是流成了一条河,许元武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刚才的梦里,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宫殿房檐下站着的兵士,隐讳般地压低声音,开口反问:“太子殿下,这难道不应该是臣问你的话吗?”
太子猛得松开手,表情变了又变,都是同样的扭曲,四周好似都凝滞了,许元武抬起眼看过去,太子这才觉,这人的双目竟已布满血丝,猩红得像是能直接滴出血来。
许元武抬脚向前,一步步逼近,声音低的像是压在嗓子里:“殿下,你之前是怎么信誓旦旦地跟臣说的?你口中剑上的密文呢,现在又在哪里?”
太子猛得往后退了几步。
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许元武一直以来的痛苦犹豫反倒是全都消失不见了,他突然觉得无比讽刺,嗤笑一声,却是在嘲笑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是近乎歇斯底里一般的平静,像是真正舍弃了什么东西:“事到如今,只还有一个办法,剑上写的地址到底是哪?”
太子怔怔地回答道:“当铺……七弯巷的兴宁当铺。”
许元武转身,嗓音急促:“带上你的人现在就走。”
太子却还是找不到状况:“去哪?”
“当然是去当铺,”许元武皱眉看过去,“你曾经说的‘得到了剑上的地址,自然会找到让谢家不得翻身的物证人证’,现在没了地址,只能直接去找了。”
“那皇上——”
“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许元武打断他,“你给我安排的身份难道自己都忘了吗,若‘我’知道地址,也还说得过去。”
还有一句话他并未说出来。
皇上要的自始至终都不是真相,所以过程如何,哪怕再无法服众,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召集人手,带队冲进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许元武在最前面,应该是扑面而来的雨水太多了,以至于进到了眼里,他总觉得双眼酸涩,几乎快要睁不开眼。
梦中阴冷粘腻的感觉好像又来了,许元武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却又越来越沉,像是逐渐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
武安侯府,凌安苑。
谢凌与突然听到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于是轻轻皱了皱眉,走过去打开窗子。
窗外什么也没有,只有看守的侍卫猛得握上了剑鞘,见他没有其他的动作才稍稍放松,眼睛却还是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谢凌与环顾一周,刚准备重关上窗子,苑门靠近左侧的方向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声。
谢凌与关窗的手微微一顿,连忙侧头望过去——谁知就在他停顿的这一刹那,一个人影趁着侍卫同样侧头的功夫,猛地闪了进来。
这下谢凌与整个人都顿住了。
他僵在那里,扶着窗子的手指不明显的微微颤抖,半天动也不动,一直等到门外侍卫投过来怪异警惕的目光,才好像回过神来,慢慢关上了窗,垂下眸子,看着那个蹲在地上的人影,没有开口说话。
许耀灵站起身来,紧紧捏着手中的石子,薄唇紧抿,没话找话一般开口说道:“我和逾明正巧在府外碰见了,他好像也正准备过来……谁知道这里边的防守这么严密,只能让他负责引起骚乱,我一个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