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把言欢抬头:“九丫头,爹年轻的时候对不住你,难为你还这么孝敬。”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爹就别提了。”云娇不想想起那些事,一旦想起来,她心里就不舒坦,伺候他也就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不过看他这样子,是时日无多了,她也不大想跟他计较了。
“我说了你大概不信,其实我后来也想过补偿你的。”把言欢说着话,有些喘息:“但是,你从出嫁之后日子就越过越好,你自己选的夫君也是个靠得住的,我想补偿你也没有机会,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下辈子吧,下辈子他一定好好补偿她们母女。
“爹别这么说,等你好了,把家学开起来,以后,我的孩子还指望着你给他开蒙呢。”云娇不想让气氛这么沉重,故意轻松的说。
“我哪有命活到那个时候。”把言欢笑了笑,眼眶却湿润了:“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娘,其次就是你哥哥和你。
当初,我要是不走上错路,后来你哥哥也不至于……不至于……”
他叹了口气,伸手抹了把眼泪。
云娇不曾言语,她知道他说的是哥哥到现在也不肯原谅他的事,哥哥就是那性子,能怎么办?
再说,这是他自己年轻时犯的错,既然犯了错,那就得承担后果,哥哥这么对他,也不算什么大过错。
“娇儿,你帮我劝劝你哥哥,行吗?”把言欢见她不说话,扭过头哀求的看着她。
“爹。”云娇为难:“不是我不帮你,哥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怕就是她开了口,哥哥也不见得会听。
“娇儿,你帮我说说他吧,就算他不答应,我也不怪你,算爹求你了好吗?”把言欢眼泪又滚了下来:“看见你娘的面子上,行不行?”
云娇闭了闭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行吧,回头我劝劝他,你别这样了。”
她这个人,原先是软硬不吃的,但看到把言欢这模样,她到底还是不忍心了。
罢了,他都是要死的人了,就当是满足他的遗愿吧。
“诶,诶。”把言欢连声答应,又擦去了眼泪:“我就知道,九丫头最心善。”
云娇暗暗撇了撇唇,不曾言语。
“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一样放不下的。”把言欢又想起一件事来,面上顿时愁云惨淡。
“什么事?”云娇不由得问。
“就是你祖母,她还健在,如今身康体健的,我这走了……她恐怕遭受不住这白人送黑人的痛,我是大不孝啊……”把言欢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爹,你别这么说,大夫都说没事了,等过了这阵子你的身子就能康复了,你别整日闷在屋子里胡思乱想的。”云娇思量着道:“今朝天都黑了就算了,明日我让他们抬个轿撵来,我带你到集市上去逛逛如何?”
看到把言欢这样,她心里也有些酸涩。
“不去了。”把言欢犹自哭泣:“我这样的人,还出去做什么?无非就是惹人笑话。”
“生病了有什么好笑的,这人生在世,哪有人不生病的?”云娇宽慰他:“你快别整日乱想了,对了,我今朝来的时候,祖母说打听到了一个大师,特别灵验,祖母让人去请了,说是这两日就来呢。”
其实,她心里根本就不信什么大师,这些日子,形形色色的大师她见了许多个了,没一个有用的。
都是听说这家里头家大业大的,过来打秋风的。
不过,人到了最绝望的时候,就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祖母就是这样,但凡能看到一丝能让自己儿子活下去的希望,她都要试试。
其实小辈们心里都明白,就是没有人去说破,让她花点银子,到时候也不留遗憾就是了。
“什么大师,我早已病入膏肓了,没用的,你叫你祖母别白费银两了。”把言欢病了这么久,早就知道自己好不了了,再厉害的大师,也抢不走阎王手里的人。
“或许有用呢,祖母说他上个月才在庄子里医好了一个人,那人的症状和爹是一样的。”云娇低头,哄着他:“祖母说,或许是祖坟的缘故,到时候请大师作法,爹自然就好起来了。”
“好。”把言欢见她这样耐心,眼眶又是一热。
这么好的孩子,他当初竟然那么对她,他真的不是人。
他卧病在床这些日子,无数次的想起从前,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后悔痛恨,都没有用了。
“我走了其实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哥嫂都是孝顺的,你二叔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他孝顺,你二婶不是省油的灯,但也不至于忤逆婆母。”把言欢木然的看着前方。
云娇正想着说个什么把这话头转过去。
“娇儿。”把言欢却忽然唤了她一声。
“嗯?”云娇看他。
“我这几个女儿,你是最有出息也是最靠得住的,我拜托你,帮我照顾好你祖母。”把言欢说的很郑重。
“唉呀,爹,别说这些,你快些好起来,咱们一起孝敬祖母……”云娇只能这么拐着弯的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