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红帐轻摇,榻中被翻红浪。
房里温暖如春,院里渐渐起了寒风。
丫鬟们候在院外守夜,挂满了红灯笼的园子里看不到多少人影。
夜渐渐深了,前院客人走了好些,没走得也已经喝的酩酊大醉,有些是趁着今日喜气,觥筹交错间贪图醉意,有些则是……
柳明川送走了几位老板,回到厅上看到贺延还坐在那里,一杯一杯的喝着,人已经醉的满脸通红,仍旧一语不发的喝。
他看着好友这副不知分寸的醉态,心情复杂。
好歹是相识十几年的朋友,先前也撮合过他和自家妹妹,只可惜没缘分,再怎么撮合也没用。
柳明川挑了下眉,转头看外面桌上剩下的几个客人也被柳朝欢欢喜喜的送走,不由得肯定的点了点头。
柳朝虽是柳安年认的义子,但在那之前,是在柳安年手下做学徒的,学着采药配药,原本家中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后来奶奶去世,柳安年顾念他孤身一人,脾气秉性又跟自己年轻的时候很像,彼此合得来,才收了作义子。
在柳明川的注视中,柳朝把客人送到门外,又从门口转回来。
走到半路发现哥哥在看自己,柳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迎上来说:“大哥,我刚刚做的礼数还周到吧?”
他在乡下住的久,甚少到城中来,先前被父亲教导过礼数规矩,也害怕时间久了
“你做得很好。”
柳明川从厅上走出来,站在台阶上,肯定的拍上他的肩头。
“等再过两年,你年纪再大些,能独当一面了,我便替父亲做主,将父亲在玉谷村的产业落到你名下,日后你打理起来也方便些。”
闻言,柳朝连连摆手,拘谨道:“我现在也在打理着晒药场,手底下有三十好几个采药人呢。只这些也够我忙了,实在不必再添旁的。”
柳明川语重心长的说:“父亲不记事,叔父又惦记着父亲手里的钱财产业,咱们都是自家人,当然要守好父亲和母亲经营起来的产业。”
听罢,柳朝面露不解,“叔父不是被债务缠身吗?他还敢打咱家的主意?”
细说此事,柳明川的视线移向一旁,表情淡漠,语气沉重。
“奶奶还活着……他们走投无路,不一定还会做出什么事。”
他背地里打听过叔父家的情况,了解的还算细致,知道他破产背债务是有自家妹妹在背后推波助澜,柳依依离家出走,陆氏也回了娘家,几次三番派人去柳承业那里说要和离。
柳承业的日子乱成一锅粥,身边还带着个中风偏瘫的老太太,卖了宅子后只能住在老太太原先废弃不用的娘家老宅,仍旧在扬州城里,不过位置偏僻的很。
余氏还活着,从他口中说出来,似乎不是一个好消息。
柳朝觉察到大哥的情绪不对,小心问:“大哥好像很不喜欢奶奶……”
“哼。”柳明川冷哼一声,回过神来看着他,叮嘱,“你记住,咱们过世的母亲就是被那个老太太给逼死的。”
柳朝睁大眼睛,“竟有这回事?”
院子里丫鬟们在收拾碗筷,打扫地面,家仆也抬着桌子去后头清洗,王伯年纪大,早早就回去休息了,如今院子里是柳云溪身边的秀心和青娘在主事。
柳明川拉着柳朝往一旁屋檐下走去,对他讲述压抑在自己心中旧年的恩怨。
当年父亲和叔父各自成婚,分了家,各自经营产业。
爷爷早年经营的生意是收购、然后向药铺供货,直到晚年才开了一家药铺,这家药铺被分给叔父,没几年就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
从那之后,叔父转了行。而父亲开了一家药铺,母亲出去拜访名医,请名医到药铺中问诊,只半年时间便做大了药铺的名气,生意日渐红火。
那之后,母亲也没闲着,她对医药颇有了解,之后三五年又陆续接触了很多大夫,请人来问诊,求指点配药,复原古书医方……直到母亲怀了第二个孩子。
柳明川那时才四岁,就看着奶奶在家中挑拨是非,在父亲面前装的慈爱无辜,父亲一旦出门做生意,奶奶就在家里挑母亲的刺,甚至叫她怀着孕还要去院子里站规矩。
母亲是个心软又要强的女子,不忍在孩子面前忤逆长辈,一直受气,生下柳云溪后便落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