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谓不慌不忙的答道:“范大人刚才所说人人皆知的事情我却从未听说,但对范大人以为对周围国家缴纳岁贡便是在对百姓敲骨吸髓一事,我却不以为然,范大人可知若是和周边国家开战一年要花费多少银子?和战争的费用相比,现在的岁贡不过九牛一毛,既然岁贡就能满足周遭那些虎狼之国,又何必狼烟四起涂炭生灵,况且我大宋以仁治天下,以德服四方,应以自身气度感化周遭那些蛮荒之国,岂能轻言用武?”
范仲淹被丁谓驳斥的哑口无言,丁谓冷笑了一声说道:“范大人毕竟年轻,虽有一颗忧天下的心却不知晓忧天下的道。”
范仲淹被丁谓这样的小人摆了一道,心里自是极其羞愤,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驳斥对方,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寇准走出来说道:“丁大人所言确实不假,战争花费巨大,比起开战缴纳岁贡表面上看来划算不少,可诸位有没有想过,岁贡换来的不过是一时的和平,不可能换来永远的和平,如今辽国的耶律一族愿与我朝修好,但谁能保耶律一族在辽国永远不倒?他的接任者若不承认澶渊之盟,到时我们可如何是好?再者就算我朝能与辽国和平相处,别的地方还会崛起的国家,我朝久未征战,军备松弛将无良才,试问那时我们如何自保?怕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祖宗打下的天下葬于异族铁蹄之下!这世上没有能用钱买来的和平,真金白银只会更加刺激对方的野心,长此以往我大宋必将死于安乐!”
寇准的话字字铿锵有力,仿佛末日的警钟一样回荡在朝堂上,所有的大臣都觉得不寒而栗,他们的见识自然于常人,寇准说的不战之困他们又何尝不明白,但人的本性就是好安逸的,即便他们这些国家栋梁也不例外,既然现在还有好日子可过,谁还愿意折腾,后来的事自有后来人去面对。
吕夷简这时站出来风轻云淡的说道:“寇相公真是危言耸听,盛世之中何必说这不吉利的话。”
“是不是危言耸听吕相公心中自然明白。”寇准冷冷的说道。
“好了,都别吵了,”一直一言不的刘娥这时打断了朝臣们的争执,“澶渊之盟乃先帝所定,任何人不得更改,以后在朝上不许再议开战之事,散朝吧。”她说罢转身离去,朝臣们拜送她和赵祯后也纷纷散去了。
寇准刚步下大殿的台阶,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他:“寇大人请留步!”他回头一看,只见是范仲淹追了上来。
范仲淹跑到寇准面前喘匀了气,恭恭敬敬的说道:“学生范仲淹久仰寇相公盛名,如今同朝为官不胜荣幸,只是学生人微言轻不敢贸然登门叨扰大人,今天大人在朝堂上出言相帮,学生实在是万分感激。”
寇准赞许的说道:“先帝去世后,朝中大臣害怕太后淫威无人敢提还政之事,今天你仗义执言颇显男儿血性,老夫心中对你也是有几分敬佩啊。”
“学生不敢当,”范仲淹赶紧说道,“大人今天在朝堂上那一番话着实令人振聋聩,当年辽人大举南下,虽然和他们签订了澶渊之盟换来了一时的和平,却也埋下了日后的危机。”
寇准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老夫被贬到西北五年,亲眼所见西北军备松弛,将士散漫,虽然辽人似乎无心再来犯我,但周边一旦再崛起更强大的势力,辽宋两国都将面临灭顶之灾,一份澶渊之盟其实是把辽宋两国全都圈养了起来,变成了温顺的绵羊,日后只怕都要葬于狼口。”
“可如今太后把持朝政,大臣懦弱,贪恋现在的荣华富贵不敢忤逆太后,太后爪牙遍布朝野,如今朝中又是吕夷简一人独大,他表面上不依附太后,暗地里却对太后惟命是从,我几次上书谈及还政之事,折子却统统被吕夷简扣下了,根本到不了皇上手里,我担心这样下去,太后迟早要效仿武曌撺掇社稷!太后今天在朝上明说会死守澶渊之盟,绝不开战,皇上手中又并无实权,我等抱负实难实现,太后必须早日还政皇上!”
寇准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五年前老夫便竭力反对太后垂帘听政,但毕竟当时皇上年幼,再加上奸人走漏消息,计划最终失败。先帝在世时御赐老夫黄金腰带,并嘱咐老夫一定要辅佐皇子,永保江山社稷,老夫断不会辜负先帝厚望,让江山社稷落入他人之手,此次老夫回来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让太后还政!”
寇准的眼睛里燃烧着炭火般的光芒,范仲淹心中的热血也被他点燃了,他用力一抱拳坚定的说道:“学生愿为大人马前卒,共保江山社稷,万死不辞!”?
☆、太后的野心
? 离开争执不休的朝堂,刘娥回到自己的寝宫里总算能享受到片刻的安静,她屏退左右独自一人站在一个敞开的衣柜前,衣柜里挂着一件金灿灿的黄袍。这件黄袍是真宗赵恒穿过的,他死以后刘娥把这件黄袍作为他的遗物留在了自己的寝宫里。赵恒贵为天子,说起来这天下都是他的,但他死的时候却找不到一样东西是真正属于他的,也只有这件黄袍能证明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每当刘娥感到困惑亦或疲倦的时候就会独自面对这件黄袍,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面对自己的丈夫。现在所有大臣都指责她背弃先帝,但那些人没有想过她才是真正跟先帝血肉相连的人,赵恒不仅仅是她的皇上,更是她的丈夫。这些年她确实把持朝政,也流放了不少当年的老臣,但赵恒留下的治国方针她一条都没变过,她的心里从没忘记过她是赵家的媳妇,何况她和先帝确实曾真心爱过,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她自己都快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