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朝堂上似乎流动着一股和往日不同的气氛,言官们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因为今天他们崇拜的寇准寇相公回来了。自从刘娥开始垂帘听证后,朝中凡反对她的大臣统统遭外放,宰相吕夷简又权倾朝野,四处安插亲信,不遗余力的打压异己,台谏院的言官只能忍气吞声的过日子。如今皇帝早已成年,朝中对于太后还政的呼声越来越高,但全被打压了下去。现在寇准回来了,言官们觉得自己的腰板似乎也硬了,今天他们决定在朝堂上再提太后还政之事,和吕夷简等奸邪一决雌雄。
台谏院的言官鲁宗道先站了出来。鲁宗道人称鲁鱼头,在整个北宋的吵架排行榜上都榜上有名,这倒不是因为他口才多好,而是此公天生一根筋,认准了一个死理就一往直前,而且讲起话来激情澎湃吐沫星子横飞,认识他的人都称:“听此公讲话须打伞。”他的手下败将十有八口九都是被他的吐沫星子喷跑的,今天他来当这出头鸟也在意料之中。
鲁宗道清了清嗓子说道:“臣鲁宗道启奏太后娘娘,当年先帝驾崩留下遗诏,皇帝年幼,恐奸人把持朝政,所以令太后垂帘听政,五年来四海清明,国泰民安,太后功不可没,但如今皇上已成年,太后亦年事已高,望太后能还政于皇上,退隐后宫,颐养天年。”
整个朝堂一片寂静,珠帘后如幽灵一样的刘娥没有说话。鲁宗道见她不理自己,正要再谏,这时吕夷简不慌不忙的走出来说道:“臣吕夷简也有一事要奏,辽国使臣来朝之日马上就要到了,他们这次派来的并非一般使臣,而是辽圣宗的幼弟耶律奇珍,另据线报此次辽人似有增加岁贡之意,自辽人与我大宋签订澶渊之盟以来,辽人从未有派亲王出使我大宋的先例,蛮人多诡诈,此次不知有何意图,还望皇上、太后明鉴。”
珠帘后的刘娥缓缓说道:“那大家商量商量吧,怎么对付那个耶律奇珍。”
鲁宗道一听这话一股怒火窜上心头,他冒着脑袋搬家的风险以死相谏,结果却被吕夷简这老怪物抢了风头,好不容易提到台面上的还政之事被他一句话就岔开了,这老怪物和刘娥果然是一伙的!真是牝鸡司晨,小人当道,世风日下,国将不国啊!
鲁宗道这厢正悲愤着,寇准站了出来说道:“启奏陛下,臣闻耶律奇珍天生聪颖,博览全书,精通大宋和契丹两国文化,但多年来一直在游历各国,辽国此次派此人来出使,我们应小心提防才是。另辽人所谓增加岁贡之事,臣以为决不可答应,当年澶渊之盟已定下岁贡,若对他们有求必应将有损我大宋天威,此先例决不可开。”
“臣不赞同寇相公的说法。”
寇准话音一落三司使丁谓站了出来,这个小个子男人相貌丑陋,脖子上还长了个大瘤子,形容有些猥琐。但其实这人多才多艺,天象占卜、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而且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刘娥掌权后他因为拥护刘娥官至掌管全国钱粮的三司使,在鲁宗道等人眼里,此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奸佞小人。
丁谓说道:“耶律奇珍无论是何等背景,毕竟是孤身一人深入我大宋境内,臣以为不足为惧,至于提高岁贡之说,臣以为大可答应,如果为一点岁贡惹恼辽人,引起战乱实在是得不偿失,况且也难显我大宋气度。”
寇准针锋相对道:“契丹人贪得无厌,只怕日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增加岁贡,凭什么以我大宋百姓的钱去喂那些虎狼之辈。”
丁谓反驳道:“那如果惹恼辽国人挑起战争,难道寇大人要以我大宋百姓的血肉去喂那些虎狼之辈吗?我大宋与辽国征战多年才结下澶渊之盟,如今的和平来之不易,寇相公竟刚还朝就轻言战事,难道是要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吗?况且轻易破坏盟誓,岂不是将大宋陷入不仁不义之地?”
寇准愤然道:“一派胡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年与辽国一战是辽国后劲不足才同意议和,但其虎狼之心一直未变,老夫在西北这五年屡见辽国人来扰我边境,掠我百姓,足可见辽人是否遵守澶渊之盟。燕云十六州如今尚在辽人手中,怎可与辽人如此低三下四!当年□□皇帝南征北战,为何到我朝竟畏战至此!”
吕夷简这时不阴不阳的插了一句道:“澶渊之盟乃先帝与辽人定下,是先帝不忍生灵涂炭的慈悲之举,到了寇相公这里竟得如此评价,难道寇相公是想说先帝出卖祖宗土地吗?”
寇准听了他的话差点气得背过气去,朝堂上的大臣都是读书人出身,孔夫子提倡的忠孝节义是他们做人的唯一准则,但如今吕夷简竟说他辱骂先帝!寇准还没有反击,这边鲁鱼头已经怒不可遏道:“澶渊之盟寇相公功不可没,他对先帝的忠心日月可鉴,吕相公怎可朝堂之上公然侮辱宰相!”
丁谓反唇相讥道:“寇相公是宰相,吕相公难道就不是宰相?况且还要分个相次相出来。鲁宗道你身为言官怎可如此厚此薄彼,难不成你要在朝堂之上公然结党?孔子云:君子群而不党,你这些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吗?”
鲁宗道勃然大怒道:“君子就算结党也是君子党,总比你们这些小人党强!”
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朝堂上的战火,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围绕君子党和小人党激烈的辩论起来。
赵祯一言不的坐在宝座上看着吵吵嚷嚷的文武百官,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珠帘后的刘娥也仍然像个影子一样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