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和李恒悄悄对视一眼,面露赞许,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借口。
谁知,江宁的这番话却引起了七个人的嘲笑。
“油光男”用居高临下的、怜悯的语气说道:“江宁是吧?你的消息早过时了,领袖是接见过我们,可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江宁一脸的失望和惊讶:“怎么会这样?”
七个人相视大笑,一边笑一边摇头,果然是外地来的土包子,没见过世面,连听到的消息都不知道是几手的。他们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自豪感。
江宁继续表演,到了关键时刻,人人都可以是演员。
他经历过巨大的惊讶和失望之后,仍然不肯面对现实,喃喃自语道:“几年前,我还是个初中生,没出过远门,不敢去串联,这几年,我上山下乡,接受过贫下中农再教育,锻炼了胆量和红心。今年我终于鼓足勇敢要来燕都朝圣,我凑不齐车票钱,父老乡亲们也想来,他们走不开,就让我帮他们多看一眼领袖。”
“油光男”嗤笑一声,但他对江宁已经没有了深入审讯的兴,这种狂热的、脑子不好使、没见过世面的外地土包子,他见得太多了。
他又把目光放在了李恒身上,这才是一条大鱼。
他盯着李恒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一个最现,他严厉地问道:“李恒,你老实交代,为什么你的气色变好了?谁给你治的病?你是不是又偷偷在家里进行资产阶级性质的享受了?”
李恒低头回答:“没有医生帮我治病,是我自己慢慢养好的,我也没有享受生活,我的口粮是按本地居民的标准领取的。”
“油光男”显然不相信,他大手一挥,指挥其余六个人:“给我进屋搜,仔细地搜。”
这些人像土匪似的涌进屋里,一通翻找。
最后,他们搜出了一袋玉米面,一袋高粱,半袋白面,这些都在标准范围内,青菜也多是萝卜白菜甚至还有荠菜等野菜,没有鸡鸭鱼肉。
但当他们搜到江宁的房间时,有人大声说道:“有情况。这屋里有中草药和山货。”
江雪担忧地看了江宁一眼,她又要开口,被江宁用眼神制止住了。
他及时接过话:“报告,那是我从乡下带来的草药和土特产。”
这时,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留着齐耳短、目光犀利的女生突然指着江宁问道:“你叫江宁,你跟罪犯家属江雪是什么关系?”
江雪及时插嘴:“他是我的远房侄子。”能撇清就撇清一点。
短女生瞪了江雪一眼,“没问你,不准插话。”
她盯着江宁让他回答,江宁顺着姑姑的话回答道:“是的,她是我姑姑。我来燕都朝圣,带的钱不多,住不起宾馆,就来蹭个地方住。”
女生继续审问:“你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带着草药来?李恒的病是不是你治好的?”
江宁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他的病是我治好的?”
短女生:“……”
“油光男”重对江宁产生了兴,他过来和短女生一齐审问江宁:“你不是知青吗?为什么还会治病?”
一说起这个问题,江宁的话就多了:“我是知青没错,知青是什么?是知识青年,我上过高中,家住石门这样的大城市,到了乡下倍受重视,我看过《赤脚医生手册》这种高难度的书……”
“油光男”打断江宁的话:“石门不是大城市,只有燕都沪市才是大城市。”
江宁据理力争:“石门也是省会城市,怎么能不是大城市呢?总比保州邯郸这样的城市大吧?你不能因为他名字听上去不大气,就觉得它不大。”
众人:“……”
审问的主题再一次被江宁带歪,短女生很快又把话题板正回来:“李恒是反、革、命集团的骨干份子,你却为这种人治病,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的阶级成分和立场,你必须老实交代。”
江宁像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似的:“你为什么要怀疑我的阶级成分?我可是工人阶级子子弟,还是下乡知青,工人阶级是什么?是领袖盖章认定的革命性最坚定的阶级,是工农联盟中绝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的阶级,你们要是这样说,我代表千千万万的工人阶级子弟跟你们斗争到底!”
“油光男”和短女生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地无奈。
李恒和江雪也是一脸惊讶,同时,他们心底的那块石头也放下了。这孩子远比他们以为的还要聪明有策略。
短女生继续把话题往回拉:“行,我们知道了你是工人阶级子弟,我们不怀疑你的阶级成分,但我们有理由怀疑你的立场。你为什么不跟罪犯李恒一家划清界限?为什么还要住在他家里,为什么要给他治病?”
江宁一脸自豪地说道:“我们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我们具有先进的革命性和前瞻性,你们知道我姑姑一家的问题根源在哪里吗?”
“油光男”不耐烦地说道:“我们在问你问题呢,你怎么还反过来问我们问题?不是告诉你了吗?他们是反、革、命,还是□□。□□你知道吗?不是打架斗殴的那种□□。”
江宁也一脸不耐烦:“你们根本没意识到根本问题,根源就在于他们是老革命遇上问题,老人家遇到时代,落伍了,跟不上最的革命形势了。我们做为年轻一代,就应该积极地改造他们,引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