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被她感染得也有些动容:“姑姑,真的是我。我接到艳姐的来信,知道你们出事了。”
江雪警觉地看看外面,说道:“你赶紧进来。”江宁提着行李进了院子。
江宁这才注意到姑姑的腿瘸了,走起来一拐一拐地,十分费劲。
他关切地问道:“姑姑,你的腿怎么了?”
江雪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崴着脚了。”
两人到了屋里,江雪压低声音说道:“小宁,你姑父的心脏病和胃病又犯了,医院不收他。他疼得厉害,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我给他吃了两粒安眠药,刚睡下,我就不叫他了,明天早上你再见他。”
江宁心中有些沉重,他说道:“没事的,让姑父好好睡吧。”
江雪要去给江宁做饭,江宁把行李放下,也跟着去了厨房,厨房挺大,但灶具特别简陋,柜子都是空的。
昏黄的灯光中,江宁看到姑姑面容瘦削,两鬓已有白,忍不住暗暗叹息一声。
江雪一边做疙瘩汤一边无奈地说道:“这两年比前几年平稳多了,本以为我们小心谨慎些就没事了,谁知道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你姑父。说他是反、革、命集团的骨干,老反、革、命结成的□□,几顶大帽子扣下来,又要他交代罪行。都交代多少遍了,还有什么可交代的?”
江宁说道:“你们已经熬过了前面最难的几年,再熬两年吧,他们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江雪叹息一声:“但愿吧。”
江雪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对了,我没告诉你家的地址,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去了原来的家,邻居告诉我的。”
两人说话间,疙瘩汤也做好了,江宁也真饿了,他吃了两块饼,喝了一大碗疙瘩汤。
江雪用温柔慈祥的目光看着江宁:“你的变化真够大的,长高了,也变壮了。”
江宁说道:“乡下挺锻炼人的,天天干农活,慢慢地就变壮了。”
“你肯定没少吃苦吧?”
“还行,我现在是我们大队的保管员,只需要参加半天劳动就行。”
这些他在信里都提过。
江雪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考虑到江宁坐了一夜的火车又倒了一天的公交,就让他赶紧去休息。
这个季节还有些冷,燕都的天气比安东要冷多了,江宁怕感冒就没洗澡,明天再说吧。
吃完饭,洗漱完毕,他说道:“姑姑,您也赶紧去休息,我请了两个月的假,咱们有的是机会聊天。”
江雪笑笑:“好,你也赶紧去睡,这里的房间跟原来的比差远了,只能委屈你了。”
江宁倒不在乎,有地方睡就行。
一夜无梦,次日清晨,江宁醒来,太阳已经明晃晃地照进了屋里。
姑姑已经做好了早饭,稀饭馒头清炒白菜。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咱这里偏僻,卖油条的太远,你凑和吃点。”
江宁笑道:“油条太腻了,坐了两天的车正好吃点清淡的。姑父还没起吗?”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从里屋传出姑父李恒那嘶哑干涩的声音:“我起了,小宁,你赶紧坐下吃饭吧。”
江宁起身去搀扶姑父,看到他那瘦削的身材,黄中带青的脸色不禁吃了一惊,这病得着实不轻。
李恒打量了一眼江宁,欣慰地说道:“你长高了长胖了,不错。昨晚上,你姑也不叫醒我,我今天早上才知道你来了。”
江宁说道:“小姑说你好容易才睡着,就不叫你了。反正我又不是外人,什么时候见都行。”
李恒叹了口气道:“这种时候,也就你还敢上门。”以前他境况好的时候,亲戚朋友不断,现在倒好,门可罗雀。
江宁扶着他坐下,三个人坐下开始吃早饭。
虽说是稀饭馒头白菜,但江宁吃得很香。李恒本来没什么胃口,一看江宁吃这么香,也跟着多喝了一碗稀饭。
饭桌上,两人对自己的境况不提,却很关心江宁在乡下的情况。
江宁拣着好的说了:“都还行,就是刚下乡时有些不适应,现在一适应,一切都好起来了。我每天跟着大家下田劳动,麦收秋收比较累,冬天很闲。我现在搬出了知青点,在山崖上盖了几间房子,还养了两条狗一只猫。”
李恒:“挺好的,我跟你姑要是能下乡就好了,乡下至少比城里平静些。”
江宁叹息一声,姑姑和姑父这种身份一下乡那就是被下放,情况也未必好到哪里去。好在再熬两年就可以出头了。
江宁又开始给两人熬鸡汤:“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挺过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两人相视苦笑,显然不太相信。
江宁也不好多说,他现在能做的是尽量让两人的生活好过些。
江宁怕自己在两人面前露馅,便提前打了个预防针:“姑姑,姑父,我还有一件事没说,就是之前我生过一场病,了几天高烧,把以前的事都忘了。比如你们,我只记得我有姑姑姑父,有表哥表姐,还记得姑姑特别疼我,但其余的细节全忘了,也不是全忘,就是遇到相似的场景时,也会想起一点。”
两人听罢,都是一脸惊讶。
江雪语带责怪:“你这孩子,你怎么在信里没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