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沉思片刻,问道:“如果给你一个重选择的机会,你还会用自己的本领做绿肥水帮着抗旱吗?”
江宁想都没想,“肯定还会,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庄稼旱死。”这不但为他自己,还关系到全村的口粮。
老胡说道:“只要你做了这件事,你就一定会与王明成生冲突。第一,他会阻止你这么做;第二,就算你扛着压力弄成了,他也会和他儿子抢你的功劳,你说你是反抗还是忍气吞声?你要忍了,后面还会有类似的事情。这是他的本性决定的。你们双方之间肯定还会生冲突。更何况,你之前因为不送礼的事,早就是王明成父子的眼中刺了,你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江宁看向老胡,恍然大悟:“你是在安慰我不要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老胡点头微笑:“你看,你自己不是拐过弯了吗?”
老胡看着江宁,诚恳地说道:“小江,你做的事是为民除害,陈大山当队长比王明成强太多了,至少他是个正常人。”
江宁忍不住笑了两声。
老胡见江宁情绪平稳许多,又多说了两句:“小江,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你喜欢那种简单安静的生活,恨不得建个世外桃源躲起来。可是,生活从来都不简单,和平是打出来的,不是躲出来的。”
江宁心中不由得一震,老胡真是一针见血。别看他现在这样,其实他骨子是害怕冲突的,能回避就回避。小时候就喜欢躲在楼里看书做题,他并非真心喜欢学习,只是想借此回避讨厌的社交。他不想在大人面前表演节目,不想说那些言不由衷的场面话,感觉自己像动物园的猴子似的。
工作后也是如此,只是后来才被迫学习一些反击的技能。
甚至最后,他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想辞职换个轻松的工作,父母坚决不同意,他都没敢激烈地抗争,直到倒在病床上。
经历过生死之后,他是大彻大悟了。可是,悟只是暂时的,人要改变自己二十多年所养成的思维和习惯太难了。它们早已刻在你的骨子里,你的潜意识里。
他现在一看到麻烦,还是下意识地想躲,想换个大队。换到向阳大队就没有麻烦了吗?那可不一定。天下的人性基本是一样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世上根本没有净土。
他现在已经在刘家河大队打下了不错的群众基础,也有了几个好朋友,为什么要离开?
江宁想通之后,心情也开朗许多。
他对老胡说道:“老胡,谢谢你,你给我上了一课。”
老胡笑道:“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嘛。”
江宁也笑,老胡又补充一句:“还有个原因是,我也舍不得你。跟着你混,日子多舒服呀。”
江宁已经打定主意继续留在刘家河大队。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孙康回去跟他爸一说,孙队长兴奋得直拍大腿,他在公社碰到陈大山时就问他怎样才愿意放江宁离开。
陈大山愣住了,江宁要离开他们大队?那可不行。
他说道:“江宁是我们大队的保管员,不可能离开。”
孙队长直接说道:“他要肯来我们大队,我就让当他副队长。”
陈大山说:“江宁在我们大队盖了房子。”
孙队长说:“我们也可以盖房。”
陈大山:“……”
这事像很快就传到了刘家河大队,社员们都是一脸震惊,接着便开始议论起来。他们去找江宁,谁知江宁带着逍遥与大黄进山去了。
大家围在一起激动地讨论起来。
“小江为啥要离开咱们大队?咱们是哪里做得不好?”
“出问题的不是咱们,我猜是他觉得自个儿得罪了王家人,怕以后有麻烦。王家人你还不知道,都是一群坏鳖孙,咬着人就不放。”
“那王明成不是进去了吗?王卫国这次也够呛。”
“话是这么说,王卫国还有兄弟和叔伯呢,小江有啥?他离乡背井,孤身一人。”
“不对,小江还有咱们大家伙。”
“对对,还有咱们大伙,咱们全体社员都是他的后盾。”
“走,大家伙一起找王卫国他妈。”
乡亲们浩浩荡荡地来到王家,直接把王卫国他妈揪出来,当面警告她:“卫国他妈,听说你们把江宁吓得要离开咱们大队。你家卫国被抓那是他的错,他活该。他爹不干人事儿,被抓进去了,他还不知道悔改,又犯错误。犯了错误还不认,还无赖我们小江。俺们今天把话放在这儿了:你们王家以后要再找小江的麻烦,就等于找我们大伙的麻烦。俺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淹死,一人一个屁也能把你熏死。”
王卫国他妈:“……”
众人越说来起劲,越说越激昂,王卫国一家人像一群被斗鸡堵在墙角的鹌鹑,缩着身子,不敢吱一声。
王威听说江宁要走,也急得去找人,他在江宁家没找到人,又去山里找。
找了一圈,最后在一处向阳背风的山坡上找到了江宁。
他正靠着树干晒太阳撸狗。
王威气喘吁吁地问道:“你、你要去向阳大队?”
江宁抬头看向王威,笑着说道:“我要是走了,你以后就可以不用来劳动了,不是好事吗?”
王威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