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成的家人也在台下,他们一脸的困惑不解,他们还准备拿此事报复江宁呢,他自己却说出来了,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江宁等大家的议论声淡了,才继续说下去:“我知道这些人的成分跟咱们不一样,其实我也不太想用他们。可是,我又觉得:他们可能有罪,但知识无罪。知识掌握在无产阶级手中,那就是改造世界的武器。
现在所说的三大革命:阶级斗争,生产斗争,科学实验。咱们大队的阶级斗争已经取得阶段性胜利,没有封建遗留,也没有资本主义余孽;剩下的生产斗争,我们刚刚战胜了旱灾,也算是重大胜利。但我们都清楚,生产斗争并没有结束,我们要想过上好日子,就得与天斗,与地斗。而科学实验正是我们用来辅助生产斗争的武器和工具。今年秋收时我改制的那几样农具就是科学实验的产物。”
说到这里,江宁微微停顿了下,大家愣了一下,方朝阳啪啪鼓起掌来:“江宁,说得好,说得棒,我们全体知青为你自豪。”
江宁:“……”
乡亲们愣了一下,人家知青都表态了,他们也不能输,于是有人大声道:“小江,你是好样的。”
现场越热闹,江宁的话还没说完,他只好往下压了压手,等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道:“我说这些,并不是要邀功。因为也没什么可邀的,这些农具是我在大家的启下才改制好的,我的阶级感情也是在来到刘家河大队后被激的。以前,我们在城里只是听说农民兄弟辛苦,下乡参加劳动后,感受更加深刻。”
这话说得让大家颇有共鸣,频频点头。
陈大山站在一旁,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看着台上的江宁,不禁暗暗感慨,有文化就是好啊,同样的话说出来听着就是不一样。
江宁的讲话已经进入了收尾:“大家都知道,我劳动不太行,别说跟乡亲们比,就是在知青中水平也是垫底。”
大家出了善意的笑声。
方朝阳和李守信也跟着笑起来。
“所以,我痛定思痛,既然动手不行就动脑。领袖说得好,‘这世上的事就怕认真二字’。经过几个月的钻研,我琢磨出一点心得。现在是农闲,我想趁这个机会做果树嫁接。咱们刘家河大队山林面积广阔,漫山遍野都是酸枣林。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就想,如果此次实验成功,满山都能种上枣树,不只我们能靠山吃饭,子孙后代也受益无穷。”
“当然,一切都在实验阶段。但是,世间万物都有一个成长的机会,就像养孩子,你不能因为不确定孩子能否长大成才,就不养了吧?”
大家再次轰然大笑,说得倒也在理。
江宁态度恳切:“我希望大家能给我个机会,如果失败了,责任我承担,大家什么损失也没有;如果成功了,受益的自然是大家。因为条件有限,我只能解放思想,一切从本地情况出,不拘阶级成分,逮着劳力就用。当然,在此过程中,我会时刻绷紧阶级斗争的弦,时刻不忘对他们进行无产阶级思想教育。
另外,也请大家管好自家的孩子,我知道有些孩子纯粹是好奇,但我不得不在此提醒大家,果林周围的山体被大雨冲刷得又滑又陡,再加上之前为了排水,下面的沟壑也被加宽了,里面有很多碎石,很危险。小孩不要自己去爬山崖,有事请走正门,或者在崖下叫我也行。我丑话先说到前面,要是哪个淘气不听话的自己爬山崖摔坏了,我可赔不起哈。因为我盖房子欠债,现在做实验又欠债。全村最穷,不过我穷我光荣。”
现场爆出一阵大笑声,至于中间那段都不太在意,回家约束自家的娃就是了。没事爬那山崖干啥?
至于王明成的家人和王威一家,听在耳中却别有一番意味。
这是什么意思?挑衅还是警告?
江宁的本意就是警告,一切后果我提前告诉你们了,如果还有人不长眼,想去搞破坏,摔断腿,磕破头,那是自己活该,别怪我没提醒。
同时,他也顺便把老吴的事捅到明处,省得有人拿他说事。
江宁说完这番话就下去了。大家也没什么事,一边说笑一边慢慢往家走去。
江宁去找陈大山。
陈大山笑着夸了一句:“小江,你小子可真行。瓮里倒饺子,有货
又倒得出。”
江宁寻思,这是哪里的歇后语,没听过。
不过,他察觉出陈大山的笑容有一点点的不自然。
他谦虚地答道:“为了实验顺利些,我是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
陈大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黯然:“主要是有文化,有东西。你硬赶着我上架,我也说不出来。”
江宁笑道:“陈伯,你这是想窄了。我只是略懂一点领袖思想和马克思主义,但你才是真正的实干家。我是一颗红心一张嘴,你是一颗红心一双手,十年干部经验加种庄稼好手。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我羡慕你才对。”
陈大山哈哈大笑起来。
笑毕,他看着江宁,试探道:“小江啊,按理说,咱们大队应该再有个副队长,你觉着谁合适?”
江宁看着陈大山,如果他不继续冒头,陈大山属意的应该就是他。现在嘛,难说。
不过,江宁对于副队长这个职位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