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是在她面前,却已是一缕孤魂无力救她;如今,是在她面前,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虽然现在在她的记忆中,尚没有之后许多年的种种痛苦,但他也清楚,之前两年他给她的痛苦,已足够多了。
他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传了她来见他。
他压制着心下的慌乱,琢磨了许久才想到了合适的话题,沉然问她:&1dquo;为什么不让太医给你看伤?”
&1dquo;太医?”苏妤微愣,方才意识到他说的便是刚才在霁颜宫吃了闭门羹的黎太医,面上的惊异隐隐一现就很快荡然无存,她静默地跪下身子,声无感情地道,&1dquo;陛下恕罪,臣妾不知那是陛下指去的人。”
&1dquo;不知是朕指去的人?如是章悦夫人派去的,你便不见么?”贺兰子珩脱口而出,语声未落便猛地闭了口,心里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他自是好意,他实际上是想说&1dquo;如是章悦夫人派去的你也不能不见,总是治伤要紧”。可这话是犯了什么糊涂?他明明知道章悦夫人容不下她,就算给她请太医也绝不是好心,怎么能怪她不见?
果然看到苏妤面色一冷,只是短短思索了一瞬便给了他答案:&1dquo;是,如是章悦夫人派去的人,臣妾便断不会见。”下一句话,却出乎他所料。她抬起头,眸中有毫不做掩饰的冷意,&1dquo;臣妾不会接受她的施舍。”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记得的&he11ip;&he11ip;前一世的时候也是这样,苏妤大抵还是怕他的,见他的时候总是小心谨慎、毕恭毕敬。唯独在提到章悦夫人时,她会半点也不惧,总是一副就算他当即要了她的命她也绝不示弱的劲。
亏得他没真因此要了她的命。否则&he11ip;&he11ip;他大约就无缘知道那些、也无法补偿她了。
见他不说话,苏妤几乎就要被心底愈渐分明的恐惧击溃——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她都是如此,图了一时的口舌之快便后悔不已,可下次照旧忍不住。因为如今的她&he11ip;&he11ip;除了争一口气之外,也实在没什么可争的了。
&1dquo;你&he11ip;&he11ip;”皇帝的嘴角不自然地翕动了一下,神色间有着苏妤从前不曾见过的黯淡,遂伸手再度扶起她,&1dquo;别跪了,方才不知是朕派去的,现在知道了。”
口吻竟有几分颓丧和懊恼。微一停顿,侧吩咐宫人说:&1dquo;去传御医来成舒殿。”
御医?!
苏妤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御医和太医不同,御医只负责为帝后看病,无旨绝不为其他宫嫔出诊,再得宠的嫔妃也不行——甚至连掌着凤印的章悦夫人也请不动。
她么&he11ip;&he11ip;平日里连普通的太医都懒得管她,今日居然直接劳动了御医?
她的惊愕转而变成了一股森意,淡看着眼前的帝王,不知他又想做什么。
皇帝扶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在她这样的眸光下却有点犹豫,斟酌着想了一想,哑哑地解释说:&1dquo;贵嫔你&he11ip;&he11ip;你别多心&he11ip;&he11ip;”
&1dquo;臣妾什么也没说。”苏妤低垂着眼睫道出这么一句,任谁也听得出那没说出口的下半句是&1dquo;陛下您心虚什么?”
皇帝尴尬地一声咳嗽,环视了四周一圈:&1dquo;先&he11ip;&he11ip;坐吧。”
她任由皇帝扶着她走,却在看到去处时毫不配合地立时停了脚步。那是一张胡床,到她膝盖的高度。皇帝要她胡坐?她心底冷声一笑,胳膊微微一挣,脱开他的手,垂向后推开了半步,抬了抬眉道:&1dquo;陛下,胡坐不雅。”
&1dquo;你的腿&he11ip;&he11ip;”皇帝看着她的神色无奈极了。
苏妤静默不言,她才不信皇帝会是照顾着她腿上的伤势才不让她正坐,相较于此,她更容易相信皇帝是有意想寻她的错处——虽则觉得皇帝不是这么无耻的人,但做出这样的事还是比让皇帝待她好要容易得多了。
皇帝挑了挑眉:&1dquo;先坐行不行?”
苏妤颌了颌:&1dquo;陛下,臣妾腿上的伤没有那么严重。”
&1dquo;你跪了两个时辰!”皇帝有些急,苏妤平静地抬了抬眼:&1dquo;臣妾知道。”
简直油盐不进。
好在御医及时到殿打破了这僵局,皇帝索性挥了挥手:&1dquo;扶贵嫔去寝殿躺着。”
苏妤神色不变地低头一福:&1dquo;臣妾告退。”
。
御医奉的是皇帝的旨,自是不敢怠慢,悉心查看了半天,开好了药,又细细叮嘱了许多。各样医嘱苏妤都仔仔细细地记下,她也想好好把伤养好,一想到梦里阴雨天时腿上的痛苦,她就忍不住地寒颤。
至于那药&he11ip;&he11ip;她抬手拦住前来为她上药的医女,淡淡道:&1dquo;不急,本宫先谢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