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玦皱着眉看着那些场景,身体上不断传来的剧烈痛苦让他有些略微失神,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这是今夕何夕,就在他凝神想着要怎么做的时候,有火焰被风吹过来,烧到了他的衣领上,他低下头看了眼,缓缓抬起手去捏那团火焰。刚一捏散那团火,周围的一切忽然生了变化。云玦他回头看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清妙忽然又变回了完好无损的样子,一点也不见燃烧的痕迹,但和他所熟知的清妙却又有不小的区别。云玦看着这陌生的景象有些愣,不知道生了什么。
桃花流水,丹鹤齐飞,他站在阶下看着那块&1dquo;清妙”的匾额,眼前出现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是背着药篓的药师,另一个是道士模样,两个人正站在山中说着话,面容都被隐去了。
那药师说:&1dquo;假亦是真,真亦是假,真真假假不过万古一梦中,6玄真,你又是何苦?”
那道士说:&1dquo;人生一世,草生一春,世间万物有本心,风雨微尘亦有情,我愿为这人间有情再修大道千年,只求天下人人皆能证道。”
那药师说:&1dquo;你与我,皆不过是这世上区区一凡人,即便你再修千年,又要如何去逆这天命改这乾坤?”
那道士说:&1dquo;但尽我所有。”
药师很久都没说话,然后才叹了口气道:&1dquo;今生有幸,与君相逢。”
道士也笑道:&1dquo;若有来世,仍愿与君坐而论道,共看着这桃花流水千年。”
随着那两道声音逐渐消失,画面也逐渐隐去了,群鹤南飞,无迹可寻。云玦眼前的清妙上出现了一抹红光,红光在不断地蔓延,变成了迅升起的火焰,一切都像是从轻薄如雾的绢画中走入了现实,千年前谈论证道的人已经不见,宫殿正在化为灰烬,角落是一盘正在熊熊燃烧的棋局。
一个人正站在台阶上望着云玦,他身上穿着天衡真人的道服,苍白的头在火光中映成了淡红色,干枯的皮肤上有岩缝似的黑色裂纹,他整个人都隐在火焰中,在云玦的眼中,眼前这张衰老枯败的脸逐渐与刚刚看见的那个剑眉星目的修士重合了起来,又与几十年前那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少年剑修重合在了一块。
一千年前6玄真,一千年后的韩清,恍惚间又见桃花流水,群鹤南飞。
云玦与那道魂魄对视着,忽然又想起了他与钟清所去过的那个隐在山水中的镇子,以及他们遇到过的那个姓程的奇怪药师,他慢慢抬头再看去,天衡宗青崖山大殿中,两副绢画一左一右的挂着,其中一幅历经千年模糊不已,另一幅墨崭恍如昨日。而那两张画不知何时已经随风飘到了韩清的手中。
云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对方不说话。
韩清,又或是一千年前的天衡祖师6玄真,对着白龙说:&1dquo;人间大梦千年,我见众生,惟情而已。”
云玦道:&1dquo;我想要活着和他再次重逢。”
韩清望着白龙,说:&1dquo;那就重头再来一次吧。”
云玦笑了下,他终于明白了。他一直以为送他们穿越回五百年前的是那盏灯,原来是自己,就如同他们遇到千年前的药师,不是那药师活了千年,而是他们回到了千年前见到了他。
修士的魂魄在风中散做了清辉,云玦闭上眼睛,灵力一瞬间从周身横溢。
苍望之原上,十方鬼灯原本漫不经心看着那梦境中,神色陡然一变。
破碎的画面重聚集拼凑,化作了明亮耀目的飞光,一刹那间仿佛是有无数条星河涌入了梦境中,随着白龙逐渐催动灵力,那一整个梦境变得明亮无比。少年站在星海中央,脸几乎变成了透明,他低下头,光尘全部往上涌,刹那间掀起了银白色的星海。
筑浪亭中,火焰散去,一切都在回溯,洪玉真忽然重睁开眼睛望去,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生了什么,抬头看去却不见谢丹,也不见妙妙真人。
叶夔重握住了自己的剑,抬头时眼中全是猩红的光。
祝霜慢慢地抬手去按自己的胸前致命的伤口,却现那里没有一丝痕迹。
荒凉的庙宇中,夏嘲风刷一下坐了起来,按住了自己身旁的桌案,下一刻他感觉手中一空。
不断回溯、不断交错的日夜中,一双又一双眼睛重睁开。云玦的脸也变得越来越苍白透明,流光如雨水似的落在他脸上,他忽然也睁开了眼睛抬头望去。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生了什么,随即现自己好像是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他们中没有人见过这个地方,在他们的眼前是一片大海,一片碧蓝色的、波涛汹涌的大海。众人都在还在极度地怔愣中,还是叶夔最先反应过来,&1dquo;这是&he11ip;&he11ip;”
洪玉真接上了他的话:&1dquo;五百年前鲛人居住的那片海。”
云玦摔落在了地上,他浑身都覆盖着银白色的鳞片,只有脸上没有,但是脸色却又是毫无血色的雪白。将时间回溯到五百年前,将所有还未完全散尽的魂魄带回来,这已经是他现在的极限了。云玦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冥冥之中或许也有注定,龙的力量可以改变梦境中的一切,却唯独无法解开因果,这世上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开一切,还是需要这群人做重作出选择。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支撑着自己直起身体,抬头看向对面的那些错愕不已的人,他低声道:&1dquo;重头再来一次吧,去保护那些鲛人,偿还这欠了五百多年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