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稚正要说话,却被谢珩所阻止,他低下头吻着他。
李稚抱住他,加深了这个吻,随着愈缠绵起来,他忽然生出一个隐秘又疯狂的念头,他不想将这段故事在历史中隐去,他要正大光明地将他们的故事载入史书,史书列传四百篇,王侯将相亦成灰,他要让后世的每一个人都看见,他们相爱,震铄古今。
念头转瞬即逝,寂静的深夜,李稚坐在案前一本本翻阅着批好的文书,谢珩坐在一旁陪着他。
两人说了许多话,但谢珩其实也记不太清具体说了什么,大部分时候只是李稚神采飞扬地说,他在旁边静静倾听,暖色烛光照着两人的脸颊,像是过去许多个平淡温柔的夜,那一刻他是真的能感觉到,人的一生就在这光影徘徊中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过于亢奋的李稚并未察觉到谢珩的异样,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设想,&1dquo;等科举在南方重开,一切势力重洗牌,东南的朽木才会明白,何谓不可抵挡之势,他们什么也阻止不了,北方的门户朝着整个中州敞开,变革的思潮将席卷天下。他们憎恶什么,恐惧什么,我偏要去做什么,今后海内必将归顺北方,朝政见必将改变天下。”
谢珩注视着李稚,那张脸熠熠生辉,他看得目不转睛,他能感觉到,其实此生早已值得了。
第17o章金风玉露(三)
谢珩少年时曾认定,乾坤可改,覆水重收,人生无不能之事,直到而立之年,回一生,他才终于明白人力有穷尽,力有不能及。
君不见,人生有憾,江水滔滔万古流。
他这一生起起伏伏,登临过辉煌的权力巅峰,也送别过凄风苦雨的梁王朝,亲人离散,知交零落,这条路上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
遇到李稚,是他这一生当中最幸运的事,或许是上天垂怜他形单影只,降下这一个人来到他身边,相知相许,相爱相念,两人只度过了短短数年光阴,却豁然照亮了彼此的一生。
他想陪伴他一直走下去,正如他所期许的那样,千年万年,永结同心,但人生有太多不得已,终究不能得偿所愿,愁肠百结,散做西风。
朝基业,起于戎马,兴于改革,成于造化。他愿意成全赵慎一片苦心,也愿意倾其所有成就李稚,他想望着李稚一路往前走,扫尽万马齐喑,为这天地万象带来一片声,至于南梁的旧人旧事,就让它永远地埋葬在过去吧。
前路漫漫,长风皓月,不必回头。
谢珩心中什么都清楚,然而他依旧望着掌心那枚白玉同心佩,在房间中默然坐了一夜。
人生最难是别离。
次日,李稚与夏伯阳约好来到将军府找孙荃议事,勒令任何人不许打扰,一群人就霍玄的事情讨论了很久,院子里忽然响起喧哗声。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萧皓硬生生闯了进来。
李稚道:&1dquo;怎么了,有急事?”
萧皓神情有异,却不知为何没有说话,李稚追问道:&1dquo;生什么事了?”
萧皓快步走上前,附在李稚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李稚的神情骤变,忽然起身往外走。
不明所以的夏伯阳忙喊道:&1dquo;殿下!事情还未商议完!”
&1dquo;备马!”李稚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夏伯阳被惊到,不禁回头看向萧皓,&1dquo;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你同殿下说什么了?”
无论孙荃和夏伯阳百般追问,萧皓却始终一言不,一个劲儿地盯着门外,好像丢了魂。
谢珩入宫面见赵慎那日,萧皓也在皇宫中,他正巧撞见谢珩觐见,事后他打探得知了赵慎的决定,赵慎下令不必宣扬,显然是不愿让谢珩离开的消息传到李稚耳中,他虽然惊诧,但也只能沉默。
可今日眼见谢珩出了城,他心中的天平却愈动摇起来,他跟在李稚身边多年,没人比他更清楚谢珩对李稚而言意味着什么,谢珩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李稚,李稚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两个人互相是对方的一半魂,丢了要痛苦一生。
他骑上马来到将军府报信,他自然知道这是抗旨,但一时竟也顾不上了。
城门口,守卫正按部就班检查通关文牒,裴鹤上前与其交涉,随行的宫侍取出皇宫令牌交给裴鹤,让他展示给对方看,守卫确认无误后,正要放行,城内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李稚追了一路,堪堪赶到,一把勒停身下的马,顾不上被风吹乱的头,迅扫视着人群。
&1dquo;裴鹤!”他忽然吼道。
裴鹤回过头去,神情立即变化。
李稚翻身下马,大踏步往马车方向走,裴鹤忘了上前阻拦,为的宫侍惊得迎上去,却被李稚猛的推开,&1dquo;滚开!”
他来到马车前,急切地伸手,一把揭开厚重的车帘,看向马车内的人。
谢珩迎着他的视线,目光定住。
李稚抢先道:&1dquo;什么都不必说了!我都已经知道了,我去找皇兄谈!”他骑马追赶了一路,额头与鬓角上全是汗,他极力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1dquo;你不能走!”
谢珩久久地望着他,显然没想到他会追上来。
李稚道:&1dquo;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商量,我会去说服皇兄。”
谢珩道:&1dquo;桓礼的书信我看过了。”
李稚忽然停了下,&1dquo;我并非有意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