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桓礼派来送信的亲信求见,几个日夜没合眼的李稚扭头看去,他定了下心神,让侍者好好看着谢珩,他出门在大厅中接见了对方。
由于来去路上花了些工夫,亲卫送来的还是昨夜凌晨的消息,只说是有一支鄞州来的军队加入战场,与他们的联军相互配合,明山岭一役大胜,氐人的伤亡以十数万计,主将古颜更是仓皇而逃,连辎重都来不及带上。
这确实是个极好的消息,亲信说话时神采飞扬,李稚的眼神也不禁动了下。
&1dquo;来自鄞州的军队,可知对方主将是谁?”
&1dquo;暂不清楚,不过桓大人说,对方用兵如神,此战冠绝当世,无论对方是何来历,都须尽力将他拉入我们的阵营中。”
李稚听懂了桓礼的意思,点头道:&1dquo;自然。”又问道:&1dquo;桓大人与那将军此刻正在何处?”
&1dquo;他们正一并赶回来。”
庭院中,孙缪与萧皓正在树下说着话。
孙缪成功护送两府幕僚回青州府后,立即赶回来向李稚复命,一到冰壶城就听说谢珩受伤的事,本想进去问问情况,却被萧皓在门口拦下,萧皓那会儿刚好也从青州府赶回来,两人撞了个正面,一同来到庭院中,孙缪顺便朝他打听起那晚生的事。
萧皓的心情似乎有些复杂,一直没怎么说话,孙缪被他的敷衍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在确定谢珩没有性命之危后,也就不再追问了,又兴冲冲地聊起明山岭大捷,&1dquo;听说一整个晚上都打得惊心动魄,火光烧得大半个天空通红,只可惜没能亲眼看见那一幕,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他又道:&1dquo;那鄞州将军也不知是何方神圣,一晚上传得神乎其神的,等桓礼将人带回来,咱们一起去见见?”
萧皓道:&1dquo;世上没有什么神圣,只有精忠报国的志士。”
孙缪不由得抱起手道:&1dquo;你这人说话总是冷冰冰的,明明是句好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就怎么听怎么奇怪。”
萧皓道:&1dquo;实话实说。”
孙缪神情复杂地看着萧皓,庭院外传来脚步声,两人都以为是巡逻的卫兵,没有在意,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孙缪这才随意地望去一眼,眼神忽然停住。
萧皓注意到孙缪眼中的愕然,他也转头望了一眼,下一刻,浑身一个激灵,他犹如魂飞魄散般定在原地,不敢相信那一幕是真实的。
白色雪花飞过瓦檐,来人一身简单的骑射装束,也没有撑伞,就这么像往常一样朝着他们走过来,见他们一动不动,朝着他们笑了下,那一刻萧皓只觉得时光飞逝,天旋地转,他仿佛一下子回到许多年前的广阳王府,空中蝴蝶翻飞,分不清是我还是梦。
&1dquo;远远的就听见你们两个人在说话,这是在商量些什么?”赵慎在他们面前停下脚步。
孙缪慢慢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般道:&1dquo;世子?”而他身旁的萧皓只是僵直地盯着那张脸看,唯恐这真的只是一个梦。
赵慎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一刹那间也不觉有些眼眶热,他看着满脸猩红的孙缪,又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萧皓,伸出两只手,分别按上了他们的肩膀,一切尽在在这短暂的沉默不语中。
他低声道:&1dquo;萧皓啊。”
萧皓有如被击中一样,四肢百骸都战栗起来,忽然道:&1dquo;世子殿下!”
赵慎听着他猛然大声起来的一句话,笑道:&1dquo;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萧皓像是慌了神,生平第一次,话还没说出口,眼泪涌了出来,&1dquo;这不是梦,世子您、您还活着?”急性子的孙缪更是直接上手,&1dquo;世子殿下,真的是您吗?”
赵慎一声叹息,&1dquo;是,说来话长啊,以后再说吧。”他捏了下萧皓的肩膀,又看向一旁同样热泪盈眶的孙缪,&1dquo;辛苦了。”他收了一收情绪,一拍手道:&1dquo;走吧,先一起去看看阿衡。”
孙缪仍是不敢相信赵慎真的回来了,虽被拽了下,但仍是无法挪动脚步,他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道背影,蓦然想到刚刚收到的那则消息,&1dquo;那支突袭明山岭的鄞州军队,是世子殿下您所率领?!难怪,难怪一战能打得氐人元气大伤,”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忽然大喊了一声,&1dquo;殿下!”
赵慎正往前走着,回头轻轻望他一眼。
孙缪瞬间精神抖擞,抬手一擦快要掉下来的眼泪,连忙跟上去。
李稚这一头,报信的亲卫已经退了下去,他正在堂中坐着,侍卫进来通报,说是萧皓与孙缪正领着人朝此处走来,李稚瞬间猜到,那应该就是桓礼所说的神秘将军,他于是站起身,这时才现自己还穿着战场上的衣服,上面沾满了血污,他来不及更换,只随手捞过一件尚显干净的黑色外衫套在身上,然后走出门。
一推开门就是满院的梨花树,因为还未到开花的时节,枯枝上落满了清雪。等在檐下的李稚远远望见三个人朝着他走来,记忆中模糊的脸庞逐渐变得清晰,看着看着,他的神情忽然生了某种变化,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认定自己是看错了。
雪花乱吹空庭,往事惊鸿掠影,三人一路走来,最终在长阶前停住脚步,最前方的赵慎与愣住的李稚对上了视线,他朝着李稚轻轻笑了下,&1dquo;听说你在战场上遇袭受伤了,没有大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