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风雪裹住的火把亮光!
萧皓几乎是立刻吼道:&1dquo;氐人突袭!关城门!”
李稚死死地盯着那一行行往前冲刺的甲兵,眼前的画面像是逐渐放慢了,脑子却以前所未有的度运转起来,氐人竟然提前攻城了!消息是何时走漏的?!萧皓焦急的声音在他耳边吼起来,&1dquo;殿下,先离开城楼!”箭雨应声滂沱而落,萧皓一把护住李稚,战场上卷起一个个沙尘暴似的阵眼,然而还未等氐人冲到一半,忽然局势又是一变。
从氐人右翼方向杀出来一支迅猛的军队,伴随着进攻的鼓声,它宛如一柄银色钢刀,瞬间将整个方阵拦腰砍开,氐人前后两部分兵马断开连接,扛着攻城具械的步兵被冲撞得一泻千里,萧皓抬头时辨认出那军旗的形制,&1dquo;是桓礼!他怎么回来了?”
正预备着大举攻城的氐人显然也察觉到了来自右侧的不之客,在短暂的惊愕与慌乱后,迅在号角声的指挥中重整阵型,转而调转方向朝对方冲去,双方兵马在弥漫的血雾中厮杀起来。
李稚忽然道:&1dquo;开城门!”
事先从未商量过这种突情况该如何与桓礼配合,此刻打开城门无疑危险万分,但萧皓立即现,城外的青州军马正迅夺取上风,这正是与之里应外合围歼敌军的好时机,战鼓敲得天崩地裂,战机转瞬即逝,李稚见萧皓站着不动,又喝了一声&1dquo;开城门!”萧皓迅下楼去传令。
李稚用力按着冰冷的城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飞扬十数丈高的沙雪,心脏跳得极快,他感到眼前的画面在剧烈抖动,而背景中的山川似乎也跟着他一同震眩起来,精铁的城门缓慢打开,守城的兵马冲了出去,也不知道是谁将军旗插在了战场中心,那是唯一一点鲜艳的颜色,如蝶翼般颤动着,旋即在战场上扇起壮烈的风暴。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胜仗,从天黑一直打到天亮,战线拉扯二十多里,直到氐人如黑潮般一层层散去。
桓礼领着前来增援的兵马击溃氐人后,没有即刻归城,而是就地驻扎在城外歇息,在潼关道上受到伏击的孙缪鸣金收兵后,也率领雍州兵马前往与之汇合。
李稚听闻孙缪受了伤,心中担忧他的伤势,一收到确切消息便即刻带着补给前去接应,等他找到桓礼所在的临时驻地时,天色已经很黑了,孙荃一见到是他立刻上前引路,&1dquo;殿下!桓大人正在等着您!孙缪也在帐中!”
孙荃主动帮着揭开帘子,李稚快步进入营帐,帐中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他一眼就看见刚换下甲胄的桓礼与正在上药的孙缪,孙缪瞧着灰头土脸,但精神气却十足,一见到李稚立刻起身道:&1dquo;殿下!”正与幕僚商议事情的桓礼闻声也转过身来。
李稚问孙缪:&1dquo;没事吧?”
孙缪立刻回道:&1dquo;没事!手臂受了些伤,不成大碍!”
桓礼对李稚道:&1dquo;我正想让孙副将过去找你,援军昨夜已到了战场。”
李稚道:&1dquo;我知道。”他昨晚在城楼上凝神屏息看了一夜,自然能看出有源源不断的援军投入战场,他问道:&1dquo;是东南的兵马?”
桓礼的回答有些出乎李稚的预料,他没说&1dquo;是”,也没有说&1dquo;不是”,他说的是:&1dquo;不止。”
众人说话间帐帘再次被揭开,除李稚外所有人都望向来人的方向,李稚心道:&1dquo;不止?”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也随着众人一起转过头望去,下一刻,忽然他定住了,脑子嗡的一声,骤然有种魂魄幻灭之感。
谢珩穿着身玄黑的行军骑射服立在原地,轻轻放开了手中的暗色帐帘,他进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李稚的身影,见李稚一味只盯着自己不说话,一时也没了声音。
谢珩道:&1dquo;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李稚连这最简单的一句寒暄都都没能接上,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一切的声音、光影都好似瞬间隐去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原地互相望着对方,李稚忽然上前一把拽住他往外走,刚一出营帐,他猛地回身紧紧地抱了上去,一句话都没说,但手中的力道是如此之大,连谢珩都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痉挛。
谢珩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回抱住了他,无数激烈的感情涌上心头,他竟是也没能说出话来,风吹拂着两人的头,与雪花渐渐交缠在一起,他们在这亘古的风雪中相拥。
李稚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是还能再见到这个人,而且还是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场景中,脑子乍然一片空白,情绪汹涌得像是要从胸膛里冲出来,他刚一开口说话,眼眶不受控制地热,&1dquo;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那些兵马是你带来的?”
谢珩被他的情绪所感染,眼神却愈温柔了起来,&1dquo;是。”
李稚竭尽全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1dquo;不对,梁朝廷不可能出兵西北!”
谢珩道:&1dquo;没有梁朝了。”
李稚一听这话再次怔住,&1dquo;什么意思?”
谢珩低声道:&1dquo;我杀了赵徽,世间再无梁朝了。”
李稚瞳孔猛地放大,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谢珩看,穷尽世间所有言语也无法描绘出他此刻的震撼心境。
谢珩道:&1dquo;时移世异,没有哪个王朝能真正长盛不衰,梁朝也不例外,正如梁淮河上的潮水起起伏伏,这三百年是时候该结束了,我也相信它能在另一双手中焕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