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脂慧并不在意那供状上是何内容,这案子和她没有半点干系。
她压下沈观鱼递过来的状纸:&1dquo;先别忙着递给我啊,要我告诉你,可是有条件的。”
沈观鱼问:&1dquo;什么条件?”
徐脂慧拍手道:&1dquo;你穿上男装,跟我去华章园玩儿一天,回来我就告诉你。”
她还记得初见时沈观鱼就是一身男装。
在鎏河十里长亭的尽头,桨声灯影里,沈观鱼一把折扇拂起柳枝,朝她看来,那个眉目隽永、意气风的小郎君模样,让徐脂慧狠狠地心动了一下。
之后知道原来是个女人,别提多失望。
今日借故要挟她再穿一回,当然是有她的打算。
徐脂慧其实不喜欢太弱质的男子,更不想成亲,奈何沈观鱼男装是真的好看。
两人转而成了好友,徐脂慧从前素来欣赏她身上不同于京城世家小姐的通达爽快,她们当时可称莫逆。
可自沈观鱼成亲后,那些痛快自在的日子都不见了,眼看着她一日日闭门不出,成亲让沈观鱼日渐变成了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好儿媳。
但她再收敛、做得再好,一条&1dquo;不能生”的罪名,就将那些努力全抹消了,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徐脂慧从不知这样的事会生在曾经这么鲜活的人身上,她不再去齐王府,而是转同长公主交好。
长公主早早死了驸马,一人独住公主府,背地里养了不少面,每天快活度日,这实在是徐脂慧的表率。
长公主的做派为京城簪缨世家的夫人小姐所不齿,徐脂慧偏偏和她亲近,都是放荡不羁的性子,二人一时好的跟亲生姐妹似的。
她心底害怕变成沈观鱼这样,硬是拖到了二十三四岁,还是被强行定下了亲事。
对方是个文人,头回见她就对着一池野鸭子吟起了酸诗,徐脂慧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在家中待嫁越待越烦闷,她成日里就琢磨着往外跑,打听着哪里好玩。
先是知道长公主在华章园有宴,又偶然听到沈观鱼回了沈家小住的消息,她想起和长公主说起的闲话,赶紧就找过来了。
沈观鱼听到要她穿男装,还要去华章园,有些犹豫了。
她又不是一扮上男人就没人认得出的长相,若是被有心的人看见,传扬出去就不好了。
&1dquo;可复安派了人跟我回来了,贸然出门他会知道的。”她推脱着,想用其他法子问出官印的事。
徐脂慧只觉得她胆小了,也变笨了。
&1dquo;傻话,让人扮成你的样子坐在书房里,不时要杯水什么的不就成了,咱们很快就回来了,没事的。”
徐脂慧说完,见她神色是还在犹豫,就作势要走:&1dquo;你不答应就算了,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哎呀,下一回还不知什么时候见面呢。”
&1dquo;等等,我没说不愿意。”沈观鱼还是坐不住了,拉住了她。
&1dquo;哼哼,这才是我的好姐妹嘛!”徐脂慧转身开心地扶着她的肩膀,&1dquo;快换衣服,咱们悄悄从后门走。”
沈观鱼再次申明:&1dquo;你保证一定要将有用的告诉我!”
&1dquo;这是自然,不过我告诉你啊,这事你插手的余地,”她比了个小手指头,&1dquo;就这么点,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不怨我啊。”
沈观鱼点头:&1dquo;这事我明白,只要你把知道的告诉我就行。”
&1dquo;好!这样才像你嘛,走,出门去!”
马车上,徐脂慧上下打量着对面已是男儿装的沈观鱼,心里欢喜,这人虽然失了活泛,但模样是越长越好。
沈观鱼压低了眉头,拿折扇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1dquo;且收一收你这眼神。”
她藏不住笑,揶揄道:&1dquo;让你扮成这样真是对了,真是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1]啊~”
沈观鱼作势拿茶泼她。
两人在马车上一路笑闹,往华章园去了。
华章园并不是一座园子,而是京城东南角占地极广的一片江南园林,是高官豪族们平日里玩乐消遣的好去处。
内里小桥流水、曲径回廊,杂技兽苑、茶楼伎馆、亭台楼掩映在山石佳荫内,应有尽有,且私密甚好,雅俗共赏。
华章园西北角,舒展青翠的蕉叶掩映着精致的临水小院。
莘娘从四方水丞里舀了水,拈起一块上好的墨锭,在白鹭青莲砚台里细细碾磨出光润的墨。
赵复安执着紫竹狼毫轻蘸,沉吟片刻,在画纸上的云鹤间写下了两行诗。
莘娘专注地瞧着世子的静雅的眉眼许久,眼里是盛不住的满满爱慕之意,之后视线才落到画上。
&1dquo;世子这画儿真好看,题的诗也才藻艳逸。”
听着女子娇柔奉承的话,他笑着摇摇头,掷了:&1dquo;不过闲,两句草词。”
齐王府不得帝欢喜,他纵一身才华抱负,也只能在词画间兜转了。
她上前捧起画,身子一时贴近,央求道:&1dquo;世子赐妾身裱起来可好。”
赵复安已躺在一边的竹榻上,随意道:&1dquo;你若喜欢,拿去便是。”
莘娘将画收好,坐到他旁边,轻轻替他捏起了肩,淡淡脂粉香萦绕,仿若在怀。
他最近甚爱造访莘娘这处,一待就是半日,如同在纷繁尘世中躲进了一方清静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