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绍布,他什么都不懂,自然也什么都不怕。他听过星一夕在深夜里压低声音的哭泣声,那声音会让他想起自己消失了的妹妹。他会躺在星一夕身边,像对待妹妹一样,温柔地轻拍星一夕的肩膀。
星一夕在伙伴的陪伴和旁人的恐惧中渐渐长大。他年岁越增长,就越是迷茫:与李舒游历天下的愿望已经不可能实现,他漫长无味的一生,要用什么填补呢?
椿长老会教李舒读书识字,金羌、大瑀和北戎的文字,李舒学得很杂。
他学会了,便回来教星一夕,有时候也会带着星一夕去听课。
识得&1dquo;一”&1dquo;人”&1dquo;不”&1dquo;天”这些基础汉字的那天,星一夕心中产生了无声但足以令他灵魂震动的惊愕。
他循着自己的记忆,把在门主居所的囚室里摸到的那行字,笨拙地刻在石板上,让李舒识别。李舒不懂&1dquo;擒”字,拿去给椿长老看,椿长老一看那石板便笑了,命人把星一夕找来。
那是星一夕第一次完整地听到那句话:不闻仙人意,一笑擒天星。
他甚至怀疑那是椿长老刻下的,毕竟椿长老念诵这两句的时候,语气充满了怀念与惋惜。他说这两句诗,来自苦炼门一位从不露面的神秘长老:不闻。
星一夕喃喃地重复,不敢确信似的:&1dquo;这里面有我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椿长老起的,三个汉文,不似绍布一般只是金羌读音。听到星一夕这句话,椿长老十分惊奇地笑了:&1dquo;自然不是!你是什么东西,她怎么会写你的名字。”
椿长老显而易见的不悦。李舒谨慎地拉了拉星一夕的衣袖,让他停口。但星一夕对这异乡的文字、异乡的诗句和写下诗句的&1dquo;不闻”产生好奇,固执地追问下去:&1dquo;那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1dquo;飞星一夕,转瞬即逝。你不值一提。”椿长老冷冷回答,&1dquo;写下这些东西的人,与我一样,是苦炼门的继承人。她心有无穷远志,哪里是你这种东西能比的?”
那一晚星一夕无法入眠。他走在静谧的九雀裂谷里,与同样年幼的十二剑们打招呼,最后爬上高台,抬头仰望。
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满天星斗,全都落在他怀里。
&1dquo;从此我一直想知道,那位&1squo;不闻’长老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人想要去捉天上的星星?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星一夕说,&1dquo;可是你们也摸到了,那十个字刻下的时候坚决冷静,没有丝毫犹豫。”
李舒懂了:&1dquo;你憧憬她?”
星一夕被这个词吓了一跳:&1dquo;不不,我&he11ip;&he11ip;我哪里有资格?”
地面的轰然巨响让位于下方的囚室崩塌了。李舒和栾秋牵着星一夕跑出来,现通道被落石填塞,已经无法通过。
三人被困在这个没有一丝光线的地方,已经有一盏茶功夫。
三人轮换着扒拉石头,试图打开一条道路,现在是栾秋在忙活,李舒与星一夕歇息。
星一夕能听见外头的一些声音,但落石层叠,很难分辨得清楚。李舒好奇他怎么想去帮曲青君,才问出星一夕从未说过的秘密往事。
凡人怎能碰天星?星一夕全然不信。他一面怀疑,一面却又不停地想象那位&1dquo;不闻”连仙人的愤怒都可抛在脑后的洒脱。眼瞎的许多年,他连李舒的模样的欧记得不清晰了,却总能立刻想起蓝色夜空中飞天的一位侠客。
这想象太过荒诞,他从不对任何人说起。他想问问这位&1dquo;不闻”,人力怎能胜天?力所不能及之事,又怎么能做到?一生若耗在这些无用无益无聊之事上,难道不是虚度?
如今能解答他问题的人就在落石之外。
星一夕摸索着来到栾秋身边。栾秋眼疾手快抓住一块落石,免得星一夕受伤。
&1dquo;多谢。”星一夕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是在得知&1dquo;不闻”便是曲青君之后。栾秋心头仍旧别扭,他知道星一夕不过是想让自己引见,他好与曲青君说上几句话。
&1dquo;这世上没人崇敬她,除了你。”栾秋说,&1dquo;她做了很多过分之事,无论是浩意山庄,还是大瑀江湖,全都唾弃、憎恶她。”
&1dquo;但你们没有受牵连。”星一夕想了想问,&1dquo;她那个帮派里的弟子,也没有受牵连吧?”
自然是没有的。
诛邪大会开得气势磅礴,结束得令人扼腕。
曲青君跳落沈水失踪后,云门馆弟子走的走散的散。馆主的离开仿佛一场闹剧,起初是有人嘲笑他们,但不久之后,江湖人便觉云门馆弟子个个基础扎实,浩海剑和浩然枪这两门绝妙功夫,更是人人都练得精熟。在明夜堂的走动下,弟子们纷纷找到了的帮派,各自心满意足。
再聊起曲青君,旁人总要说一句:被她蒙骗了吧?慧光长舍和金满空偷拐小孩用来练功,这事儿就是曲青君授意的。你们都是受害人,可惜、可叹,竟遇上这么个人面兽心的女人。
浩意山庄更是收足同情:人们热情万份地揣测与演绎陈旧往事——说不定下手的就是曲青君,她是为了夺走盟主之位才杀了自己哥哥;任蔷一介女流,没有依靠,但不愧是曲天阳妻子,竟与这恶女人顽抗许久,逼得那恶女蒙骗弟子们离开,悻悻收手。这样一推断,浩意山庄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自然也跟这个恶女人脱离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