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李舒的所有往事,海浪一样在他心里翻涌。他对商歌的话并未全盘相信,但那出想象的痛苦,又绝对不是仅仅依靠杜撰就能完全毫无漏洞地讲述。
李舒猜测,那些总是即使把话题转到浩意山庄身上的,应该是曲青君安插的人手。
场中议论声越来越大。
李舒很想、很想看一眼栾秋,但他不敢。再看就糟糕了,他担心哪怕和栾秋对上一个眼神,都会让在场的江湖人在栾秋身上多加一分不必要的指责。
耳中尽是嗡嗡的声音,各种议论,还有曲青君那能穿透一切的、志得意满的话语。
&1dquo;&he11ip;&he11ip;浩意山庄确实要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大哥走后,嫂嫂将我赶出山庄。她见识短浅,毫无经营管理之能,把好好的一个山庄料理得一塌糊涂。她死后山庄便落入栾秋手中。”曲青君看向栾秋,&1dquo;你并非曲家子嗣,山庄应该是曲洱的,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于笙愤怒:&1dquo;你说什么?师娘一直记挂你,你居然&he11ip;&he11ip;?!”
栾秋却很平静。
曲青君滔滔不绝,说的也只是他们早就听惯了的事情。
栾秋欺骗曲洱、栾秋和曲洱之间古古怪怪、不清不楚,曲洱傻得把家业拱手相让&he11ip;&he11ip;等等等等。
但江湖中不少的帮派,或是最近几年才声名鹊起的年轻人,对这些往事并不清楚。浩意山庄此前籍籍无名,突然之间变成江湖上颇受敬重的帮派,本来就让许多人心怀不满。曲青君如此煽风点火,吵嚷之声越来越响亮:&1dquo;无耻!卑鄙!”
这话甚至让栾秋笑出声。
他想起李舒总在山庄里愤怒地跳脚,手舞足蹈地喊:你们江湖人好卑鄙!好卑鄙!!!
当时不明白,现在才懂得他的真正意思。栾秋低声说:&1dquo;确实如此。”
台上,曲青君拿出了怀中的一件玉佩。
金珠锁在镂空的玉里,泠泠轻响。
李舒下意识去摸胸口,才知刚才那一掌,曲青君竟然把他一直贴身收藏的这东西摸走了。
&1dquo;曲青君!!!”他愤怒地失声大吼。
玉佩在日光中晃动、闪光。
于笙看看玉佩,又看看栾秋。栾秋盯着曲青君手中那东西,轻轻一笑。
如他所料,曲青君举起玉佩,仿佛那是一件暴露在日光中便可彻底钉死栾秋的罪证:&1dquo;此物各位陌生,但浩意山庄和栾家人必定认得。”
栾苍水并不认得,但曲青君这样一说,便增加了可信度。
她将一切娓娓道来:玉佩的来历,它对栾秋的意义,栾秋又如何与苦炼门门主英则勾勾搭搭,还以玉佩定情。
&1dquo;男子相亲,已是不伦。”她俯视众人,目光落在栾秋脸上,&1dquo;更何况你是浩意山庄,他是苦炼门。大哥如何死去,栾秋,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场中先是一静,随即哗然。
窃笑的、议论的、拉长脖子看栾秋什么模样的,乱成一团。
连起先为栾秋说话的欧阳大歌也吃惊不小,喜鹊山庄三兄弟撺掇他出声,他脸色阴沉一掌拍得那三人不敢再说话。
&1dquo;栾秋!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吼,&1dquo;是真是假,你得给一个说法!”
场下的小小混乱短暂地分散了曲青君的注意力。
李舒忽然从地上一挣而起,撞开谢长春,朝曲青君冲过去。
他张开被镣铐锁紧的双手,从曲青君手中,夺下了那块玉佩。
才刚把玉佩抓紧,曲青君便踹来一脚。李舒横空飞起,又被谢长春抓在怀里。
曲青君目光转向谢长春。只有场中高手看得清楚,谢长春出手迅稳当,双足咬定地面,在抓住李舒的瞬间,卸了曲青君的力气。
李舒只是胸腹剧痛,但没受重伤。他一擦嘴角的血,把玉佩紧紧攥在手里。
&1dquo;看来此物确实对你们非常重要。”曲青君笑道,&1dquo;竟然冒险从我手中夺走&he11ip;&he11ip;”
&1dquo;当然重要,这是我的战利品。”李舒笑道,&1dquo;是我从浩意山庄骗走、偷走的东西里,最能羞辱浩意山庄的一件。”
信口雌黄,这是李舒最擅长的。
不过是随口扯谎,他根本不需要时间准备,张口就能说出一大段。
被章漠打伤后如何逃跑,路上遇到曲洱、曲渺渺这两个太过热心善良的孩子,又如何撒谎骗得他们同情。
进了浩意山庄,如何装作虚弱无比,重伤难愈,欺骗栾秋、于笙,把他好好地照顾到痊愈。
这两人也曾怀疑过他,逼问过他,但他对自己心狠,可以在身上划出无数伤口,伪装成武功平平的江湖人。他俩又是最实在善良的江湖客,救危救难,从无二话。
曲渺渺太小,曲洱把她护得太紧,他无从下手。于笙又有栾苍水、谢长春两人作梗,李舒生怕被这二人现自己身份,最后把目标定在栾秋身上。
栾家弃子,小小年纪便肩负重任,栾秋身边只有同门,没有朋友。
他一心只为浩意山庄奔忙,从来不沾风月之事,是苦炼门恶徒最喜欢的猎物。
李舒是什么人?苦炼门恶名昭彰的毒物,杀人砍头从不手软,更何况是欺骗一个对自己有无穷善意的江湖侠客?
他利用了栾秋的善良和仗义,一点点地接近他、迷惑他,最终从他手中骗来了母亲最重要的遗物,更骗走了安放在山庄暗室的两把重要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