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时此刻李舒能够跳出明夜堂和自己的执念去回溯一夜经历,他可能会因为直觉而汗毛倒竖。但杀死乐契的狂喜淹没了他,他没有余裕思考一切是不是太过顺利。
震松封锁后窗的砖头,李舒从窗户滑出,翻上屋顶。为了方便行动,白欢喜买来的是一件藏蓝色外套,夜色里并不显眼。李舒依照记忆,往沈灯的院子奔去。
此时明夜堂门口,栾秋骑着一匹瘦削的矮马停下。
&1dquo;灯爷在吗?”他喊。
看门的人呆住了,揉揉眼睛:&1dquo;你&he11ip;&he11ip;你不是刚进去?”
&1dquo;灯爷在不在?”栾秋只顾着问,&1dquo;归春堂的大夫是他朋友,能否请他帮个忙,我山庄里有人得了急病,需要大夫上门。”
他额上沁出细汗,心想若是沈灯也不在,他只能不由分说把那固执的大夫绑走。虽然这等子不讲道理的事情只有李舒才会做,可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李舒也听见了远处的马儿嘶鸣。声音有些熟悉,他挠挠耳朵:浩意山庄那匹又病又瘦的老马,似乎就是这样叫的。
他落在沈灯的院子里,周围一片漆黑,落针可闻。门上结了个锁头,李舒用手捏住,直接将锁头整个扯落,推门而入。
不敢点灯,李舒站在门口,先借助外头月光辨明室内一切。这是沈灯的书房兼卧室,没多少东西,架子上堆满书册和账簿。李舒不知沈灯会将贵重东西放在哪里,他朝架子走去。
摸完架上所有东西,他并未找到任何机关。摸完墙面,只留下一手粉尘,李舒暗唾:太脏、太脏。
书桌藏在暗处,月光照不到。李舒伸长了手去摸,碰到的是墨迹还未干透的纸张。
在察觉指尖液体的刹那间,李舒从地面一跃而起,猴子一样跳上了窗户。
&1dquo;久仰大名,英则。”
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笑着问:&1dquo;我的房间有么?”
李舒破窗而出,蛇一样滑上屋顶。灰衣裳的沈灯如一条残影,紧紧跟在他身后。
&1dquo;我们先谈谈吧!”沈灯大声说,&1dquo;你我过去曾有一面之缘,你忘记了?”
迟来的惊悸和愤怒控制了李舒,他不回头也不应答,朝着街面狂奔。
明夜堂里隐隐约约传出喧闹声。栾秋系好马儿,还未抬头,便听见头顶一阵响声。
掠过街面的李舒,与抬头仰望的栾秋,正好打了个照面。
李舒:&1dquo;&he11ip;&he11ip;!”
栾秋:&1dquo;&he11ip;&he11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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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栾秋:为什么每次逮住你你都扮成我在干坏事?
李舒:因为爱啊。(打开上一章评论区让栾秋看)
第2o章伪装(3)
不过眨眼瞬间,李舒和沈灯已经消失在栾秋面前。
栾秋抓起自己的剑,只听得明夜堂里有人边跑边喊:&1dquo;灯爷和浩意山庄的栾秋打上了!来人&he11ip;&he11ip;嚯!在这里!就是他,快抓住!”
然而栾秋已经跃上屋顶,追着沈灯而去。
李舒心头猛跳:他怎么也没想到栾秋竟然会出现在此处。他每一次试图嫁祸给他人——尤其是栾秋——总是不能奏效。他开始怀疑自己和栾秋八字犯冲,此生注定是死对头。
沈灯不仅紧追不舍,还边奔跑边冲他喊:&1dquo;英则,你这易容术确实厉害,要是真的和栾秋一同站在我面前,我肯定分不清楚谁是谁。”
这话左耳进右耳出,李舒听若不闻。&1dquo;明王镜”运转全身,他胸口却忽然猛地一痛。
是了,那日被阮不奇和章漠追击,他也是这样狂奔逃窜:翻过江州城城墙,往四郎峰方向狂奔,但最终也没能顺利逃脱。想到这里,李舒胸口一团闷气怎么都抒不出来,再从丹田提起力气,胸口的窒息感忽然夺走了他的控制力。
他没有踩准下一根枝条,从树梢沉重地滚了下来。
沈灯轻轻落地。
密林包围江州城,林中昏暗,隐约能看到远处的四郎峰和四郎镇。流萤还未孵出,林间浮动着春花的香味,和月光一样朦胧。
&1dquo;英则,我想见你,却不是为了杀你。”沈灯很慢、很慢地在林中走动。他内力浑厚,低沉声音涟漪般荡漾出去,不会漏掉周围任何一个角落。
&1dquo;我们见过的,你忘记了吗?你那时候还很小,比曲渺渺、卓不烦更小,瘦得可怕,我能从你的手臂看到骨头的形状。你浑身是血,走在沙漠上,却怎么都不肯向我求救。”
李舒的心愈跳得厉害了。
沈灯是一眼难忘的人。
他和所有嘌唱曲儿、民间传说里出现的江湖人一模一样,潇洒、英俊,或许年轻时更加英气逼人,但如今年届不惑,又多几分青年没有的沉着老练。他身上同时还有明夜堂的气质:讲究穿着和打扮,永远干净利索,跟邋遢随意的江湖人又截然不同。
是随手雕刻出来的人儿,但雕刻他的每一刀,都有千钧之力。
沈灯说的事情李舒记得,但却记不得自己曾见过他。
&1dquo;曲天阳建立诛邪盟之前,苦炼门并不是大瑀江湖人会留心的帮派。诛邪盟建立后,我们渐渐得知了苦炼门的事情,但那些杀人放火之事,离大瑀太过遥远,一个见不着、摸不着的魔教,想恨也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