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李舒关了自己小院子的门,正开开心心拆开白欢喜和商歌偷偷给他捎来的酒,一个人从低矮院墙翻过来,正是栾秋。
&1dquo;又跟什么英俊少侠聊上天了?”栾秋径直坐到他身边,和之前一样伸手要酒。
李舒不给:&1dquo;你那破酒量,一杯就够了。”
栾秋:&1dquo;我要喝一壶。”
李舒:&1dquo;明日还有江湖人来拜访,你又想睡到傍晚?”
栾秋这才收手。他背靠树干,良久才喃喃道:&1dquo;真累。”
李舒分他几颗花生米。栾秋扭头看他:&1dquo;说点儿好笑的事情吧。”
&1dquo;我这个人很严肃的,你不要误会。”李舒抛一颗花生米进嘴巴,没接到,手忙脚乱地捡。
他察觉栾秋今天有一点伤心。李舒喜欢看别人快乐,也喜欢看别人痛苦,这两者他自己分不清楚更中意哪一个——但他晓得,自己不乐意见到别人伤心。&1dquo;伤心”是漏斗里的大石子儿,卡在漏嘴上,永远落不下去,永远明晃晃堵在那里。李舒吞不下咽不掉,他从来都讨厌。
别人在他面前伤心,会让他浑身毛、痒,难以纾解,又没办法立刻忘记。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可走不掉,只能继续坐在原地,全身不舒坦地和栾秋说话。
&1dquo;你娘亲是不是最喜欢秋天?”他没话找话说,&1dquo;还是你出生在秋天?”
栾秋笑了:&1dquo;曲洱跟你说了什么?”
李舒:&1dquo;没说什么,我们一起痛骂栾苍水。”
栾秋:&1dquo;怎么突然对我的名字感兴?”
李舒:&1dquo;因为&he11ip;&he11ip;”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栾苍水,苍天之苍,长水之水,意境浩渺,余韵绵长,多么好的名字。李舒只是突然想知道,对自己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栾秋父亲在他的名字上寄托了怎样的祝愿。
&1dquo;我的名字是夫人起的。”栾秋说,&1dquo;也就是苍水的母亲。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秋天,但我娘亲非常憎厌秋天。因季节变化,每到秋天,我娘身上就会起一片一片的红疹,坐卧不宁,无法安寝,积年累月如此,实在非常痛苦。”
栾秋看着夜色回忆。
&1dquo;娘亲讨厌秋季,已到了看见&1squo;秋’字就头疼不适的程度。这件事我跟爹爹和夫人说过,原本是希望他们能怜悯母亲,不要逼她。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那块名为&1dquo;伤心”的石块消失了。李舒心里头的漏斗正烧起火来。他懊悔极了,今日应该毫不犹豫,在栾苍水肚子上刺几个洞才对。
可栾苍水也并非罪魁祸。李舒心头别扭,不知道说什么才可安慰栾秋,干脆递过酒壶:&1dquo;你喝吧。”
栾秋接过酒壶喝了一口,想想笑道:&1dquo;可是不巧,我偏偏喜欢秋天。”
四郎峰四座峻岭,长满了秋季会变色的树木。进入深秋时节,漫山遍野如燃烧大火,苍天碧空之下,灿烂得令人窒息。栾苍水出生后,栾秋就被送到了浩意山庄,从此极少回家露面。年年月月,他熟悉四郎峰周围的一切,年幼时每每秋季,他便爬上正堂屋顶看山。曲天阳现后,抱着曲洱、背着栾秋,施展轻功跃上四郎峰峰顶,带他俩俯瞰天地江山。
&1dquo;&he11ip;&he11ip;你师父真好。”李舒说这话,是真心实意,也有无穷愧疚不安。
&1dquo;谢谢你。”栾秋却说,&1dquo;你也很好。”
他举起酒壶想跟李舒碰杯,李舒酒杯已空,只好用装花生米的碟子,轻轻一撞。
栾秋这一夜喝得畅快,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快醉倒的时候忽然揪着李舒衣襟:&1dquo;你的事呢?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他说完就倒在院子里呼呼大睡,李舒干脆把他拖进自己房里,和衣同他一起躺下了。
栾秋次日起来,面色苍白左看右看,越过李舒下床。李舒被他惊醒,手指勾起头,装作醉吟吟地笑:&1dquo;好人,走得这么急呀?”
破门而出的栾秋穿过山庄回自己房间,正在树下喝粥的于笙、曲氏兄妹和练武的卓不烦盯着他面红耳赤,游魂般飘过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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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李舒:所以说,酒量不好的人,不要随便喝酒。
栾秋:什么?
李舒:酒驾是犯罪。
栾秋:听不懂。(又面红耳赤地走了)
第12章错局(5)
距离诛邪大会还有几日,除了面熟的帮派和令人生厌的栾苍水时不时来滋扰外,李舒在四郎峰上还见到了不少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的帮派。
这些帮派的人大多面生,和老牌帮派相比,不气定神闲,也不怡然自得,总是有些惴惴似的,连说话都很少。他们中大部分人没有统一的装束,更没有统一的佩剑或者武器,口音芜杂,吃力地说着雅言官话。李舒听得自然也吃力,但他闲得很,又说又比划,才明白这些人都是来浩意山庄见栾秋的。
如今江湖上最大的事情,就是诛邪盟的重组。
过去的传说、曲天阳与浩意山庄、传说的陨落,以及明夜堂的财大气粗、明夜堂的气势恢宏&he11ip;&he11ip;不同的传言被风挟带着,流遍大瑀的角角落落。这些最少仅有一个人的生帮派也想凑凑热闹,或是徒步或是骑驴骑牛,从五湖四海来到江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