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当初如果她嫁给他,他一定不会让她落到这个地步。
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怨不得旁人。
他出了栖兰殿,抬头看外面的日光,许久没有动。
郑鸣凰走过来,站在他身旁,看了他一眼,低声说,&1dquo;王上为何哭了?”
他摸了一下,不知何时落了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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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姝入殓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叶昶站在他身侧,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无人可倾诉,低声说着,&1dquo;我四妹妹,确切是福薄又可怜的人。她小时候身体很不好,祖母从外头带回来的时候,家里没几人把她当自家人。”
这一世李偃从来没问过,谨姝是如何进的叶家,如何成为了叶家的四女儿,还备受宠爱,甚至有着这样那样的传闻。谨姝也没告诉过她,她并不是那种会哭诉苦难的人,那些逝去的无法忘记的伤痛,于她来说,只有丢掉或者忘却,不会再提起。
但他并非是不想知道,而是因为前一世的那一刻,他都知道了。
&1dquo;我姨娘并不喜欢她,但这么多年,并不敢动她分毫。因为她是祖母带回来的。”
&1dquo;我祖母笃信佛,一生亦挚爱我祖父,祖父死的时候,我祖母许久走不出来。”
&1dquo;谨姝长得很像我祖父年幼的时候,尤其那双眼睛,性格也像&he11ip;&he11ip;”
第36章
李偃始终对谨姝的身世有所怀疑,但并不十分明确,他现谨姝的地方是汝南附近,那时候谨姝没多大,看穿着和神态就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
虽则乱世,但苦的大约都是穷苦人家,家里有权有势的,想想办法总能活得舒服点儿。
不至于把孩子丢了。
谨姝也不像是走丢的,看样子她在那个破房子里待了挺久的,但应该也没太久,像她这么大孩子,还是个清秀姑娘,没有遇上人贩子除了运气好,应该是还没来得及被盯上。
她身上很少东西,两件破衣裳,很旧了,颜色都不太看得出来,但洗得很干净,没有乞丐身上那种惯有的馊味儿。
还有一个包袱,里面都是些碎东西,一个珠钗,断了一半,单看做工应该不差,珠子是玛瑙,看色泽和通透度,都不是次品。但很旧了,还有残缺,也说不清是捡的还是原本就有的。
一个盒子,端端正正放了一块儿石头,不是什么宝石,就是一块儿破石头,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挺锋利的,但应该也没什么用。
一根竹笛,特别短,大概比他的手掌伸直了要长一点。上面有许多划痕,原本挂穗子的地方,只剩了一段残绳。
她会吹,但调子已经不准了。
她那时候大约三岁四岁或者五岁?
看不出来,很瘦小,他也没什么跟小孩子交往的经验,看着小孩儿都差不多。
看言行倒应该不小了,竟然还识字,普通权贵家的姑娘都不见得会识字,何况她这个年纪。
他观察过她许久,也问过,她只是摇头,一脸懵懂的样子,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但也可能是不想说,他也就没再问过。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太多,谁都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哪怕是个孩子,他好奇不过来。
后来熟了之后,她倒是无意说过一些,都是些很细碎的细节,比如她家门前有棵槐树,比如后院的花什么的,但要是问她家到底在哪里,她就不知道了,有会儿会很安静地坐在那儿思考&he11ip;&he11ip;或者说,出神。
年纪小小的,倒是挺深沉。
她警惕性很高,除了外表柔软单纯无害,骨子里其实很倔强,有时候更是倔强得气人。熟了之后才显得可爱一些,本质是个黏人的小孩。
客观来讲,她这个人,这个年纪,身上很多东西都是很矛盾的。
她很孤独,似乎也很想要安稳,但她给人的感觉好似她本来就没有家似的,安于流浪,也没想过去找家里人。有时候他会猜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灭顶之灾那种。但应该是没有,她经常做噩梦,同一个噩梦,这种情况下,大多那噩梦是内心深处最深切的恐惧,她之所以会认为是同一个噩梦,是她经常重复一句梦话:别赶我走&he11ip;&he11ip;我乖&he11ip;&he11ip;阿娘&he11ip;&he11ip;
所以她大概是被赶出来的?
他实在不是很明白,她一个小姑娘,做了什么值得被赶出家门。
但她不说,也说不清楚,他就没问过。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噩梦,更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
但他其实是好奇的,这种好奇与不时的猜测让他没办法再对她保持旁观者的姿态,而且越是熟悉那种情感牵绊就越强烈,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生地拍拍屁股走人,她还那么小,没有家,没有亲人,孑然一身,孤独没有依靠,离开他,估计活不了几天。
他没有那么强的同情心,也不是什么善人,街上大多是流离失所的穷苦百姓,被国家为了打仗强行征收的赋税压得抬不起头来,乞讨都是艰难,只能靠偷靠抢,人为了一口饭吃,什么都做得出来,多的是穷凶极恶之辈,可怜不过来的。但谨姝怎么说都是救了他一命,他没有那么狠的心。
何况她是个小姑娘。
两个人相依为命了两年,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怎么,她始终没长高,一副又瘦又小的样子,更加分不清年龄,他带她去找过一次家,她听他说家的时候,表情毫无波动,没有欣喜,也没有厌恶,好似那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东西,但她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