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十余阶梯,云照趁喘气之际,想起一事来,说道:“喜鹊,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可以将我的事告诉任何人,就算是我的祖母、我的爹娘,都不行,听见了么?”
喜鹊不知为何她突然提这事,惊得捂了嘴道:“姑娘,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过您的事,也不敢提,是不是谁嘴碎,说我外传了您什么事?”
云照看她一眼,如果不是她嘴快,那“上辈子”她的祖母也不会自缢身亡,迫使她不得不重走一遍腊月初八。虽说她是无心之过,但为了避免日后再生这种事,她还是要交代一句。
她不知道自己能回去几次,但既已现羊圈破损,那及早修补,才不至于再生类似的事。
“没人嘴碎,你记住就好。”
喜鹊心有怀疑,但还是认真应声。
云照交代了这句,才觉浮沉几日的心稍稍安定下来,继续提裙往上走去,只是步伐依旧缓慢。
“姑娘。”喜鹊抬头往上面抬了抬下巴,“那位是6家公子吧,我们走慢一些,免得碰面。”
她一心为了她着想,谁想云照瞧见6无声,两眼一亮,原本慢如爬虫的度突然就快如飞鸟,一步两个阶梯往上跨,看得喜鹊差点没晕过去,跟在后头又羞又急:“姑娘!姑娘!小碎步,小碎步呀!”
可云照哪里听得见,疾奔而上。
6无声步伐不快,刚跟云老太太打过招呼,深知云照不喜登山,所以也没想她会来。这会听见脚步声,熟于耳中,心头一动,转身看去,就见她提裙疾走,动作快得像乘云前行。
多日不见,她还是一如既往有神采。他不由摸摸自己的脸,瘦了。
没心没肺的丫头,十年情分,说断就断,说放下就放下,说高兴就高兴,连个伤心难过的过渡也没有。
他没有挪步,就挡在中间瞧她,她要是不看路,就得撞着他。那他至少就有理由跟她说几句话了,不过估摸她开口就会骂人,骂他太瘦了一身骨头硌疼了她。
她可不就是这么任性无理的人。
石阶悠长,两边人海如潮,逆向翻滚。那披着红色披风的姑娘快穿过人群,脚步声听得分外清楚。6无声此时才明白什么叫做千万人中唯尔在心,明明有那么多的人,还是立刻听见了她的步伐声。
还有五步她就要往他这撞来了,6无声仍是不动。仅剩一步时,她突然停下步子,只扑来一阵风,6无声略觉失望,正要让步,她蓦地抬头:“6无声。”
他微愣,看着额上渗出细汗的她,差点就抬手为她抹去。他点头:“嗯。”
有了“前几日”的相处,云照全然没了扭捏姿态,定声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6无声意外非常,不知道为何她突然变了性子,“你说。”
“我……”
“云儿。”云老太太方才见了6无声,心就高悬在那,生怕孙女碰见他,便时而回头瞧看,这会见两人竟真碰面了,心头一紧,就怕孙女尴尬,急忙回身。
她脚步急切,差点没摔着,吓得云照急忙去扶,转而对那还愣神的下人们瞪眼,“怎么不扶着,摔着了怎么办?”
下人急忙过来扶,老太太摆摆手,“你这脾气呀,真该改改了。”
“不改,哪里需要改。”云照嘀咕一声,又看了看6无声,没有吭声,等快擦肩而过时,才凑近了脑袋低声,“去了寺庙再跟你说。”
姑娘长垂落,随风轻拂在少年光洁的脖子上,撩得他脖间微痒,缓缓回头,寒风中余留姑娘身上独有的清香,只见倩影。
小厮见他神情怔然,心中替主子不值,撇嘴:“那云姑娘当少爷是什么人了,喜则来,不喜则弃。前脚刚给您来了封断交书,后脚又要跟您说悄悄话,真是水性……”
“阿长。”
声音冷厉,如夹冰带霜,扫了阿长一脸冰渣,他艰难一咽,抬眼看自家少爷,却见他面色沉冷,不由腿软,先自扇了一个巴掌。
“今日你不必跟着我了,就在这站着吹吹山风吧。”
阿长苦不堪言,只能乖乖站着看他离去。寒风冷冽,他边拥紧大衣边想,这云姑娘真是个妖精,完全将他家少爷的心俘获了。
禅院深深,寺庙周围的竹林在冷冷寒风中簌簌作响,劲风掠过,枯叶飘飞。
老太太进了寺庙,就进去拜佛了,等下人放好蒲团,她才现旁边空落落,她那宝贝孙女竟不见了。问了嬷嬷,嬷嬷苦笑,“姑娘她说肚子不舒服,一会再来。”
“该不会是……”老太太也不愚笨,猜想她应该是去找6无声了,刚才的苗头不就是有些不对,她却如今才反应过来。
现在的小姑娘呀……
老太太摇头笑笑,倒有些轻松。
云照的确是去等6无声了。
她抱着小暖炉站在寺庙入口旁的大石头那,借巨石挡住迎面而来的山风。风太大,她稍一探头,青丝便被吹得凌乱,这样一来她就不敢多瞧了,生怕自己变丑。
等了半刻,她紧盯6续过去的人海,瞪大了眼睛找他,可他还没来。
还没来还没来,云照恼得跺脚,真慢。
又过片刻,不愿让云照尴尬而有意放慢脚步的6无声终于踏入入口,刚要从那巨石掠过,就觉察有劲风冲来,他蓦地转身,度太快让云照始料不及,着实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