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在他身边,他已经不复当初夺取并倾覆之心,只是,他也已经停不下来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过其他的选择。
那么是不是,她离得越远,知道得越少,也就越安全。
那么就这样吧,只要能护她周全,只要她安好,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舍弃,就没有什么是无法隐忍的。
因为终会有那么一天,不用再忍的那一天,然后他便会有长长的一生,解释与弥补,求得她的谅解,再不让她伤心。
却未曾想到,这一天,终于等到,而她,已不在他身边。
&1dquo;殿下--”
静夜里,那一声通传的尖细声音颤抖着恐惧,在太极殿辉煌如昼的灯火映衬下,不合时宜的突兀响起--
&1dquo;庆妃娘娘薨了,在庆阳宫中,吞金自尽--”
番外 南承曜(下)
她坐在荡得高高的秋千架上,玉铃一样的笑语欢颜融在风中,留一色明艳而滟潋的霞光。
不期然的,他想起了奉旨教授她诗书文章的大学士瞿联沂,在一次偶见她蹴罢秋千之后惊为天人,挥墨一蹴而就写下的诗句--
画架双裁玉络轻
彩绳牵掩绿杨烟
风吹仙袂飘飘举
玉容飞下九重天
风吹仙袂飘飘举,玉容飞下九重天。
很多时候,就连他也是这样以为。
是不是九天之上的母亲,不忍留他一人在这世间孤苦无依,所以遣来这美好得不可思议的娇贵人儿,成为他沉默而隐忍的漫漫年月中,唯一一抹亮色和温暖。
犹记得,第一次见她,她在白虎的利爪之下,无助而娇弱的姿态。
犹记得,他清醒之后,印入眼帘的,那一张又哭又笑的容颜。
几年之后的重逢,他是质子,而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是圣上捧在手心呵疼的掌上明珠,要月亮不给星星。
曜哥哥,你不要再离开了,一直陪着倾儿好不好?
所以,他成了她的贴身护卫。
曜哥哥,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不会有人敢再错待你,绝不。
所以,紫荆宫中,将军府内,所以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心底的不甘轻慢,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显到面上分毫。
曜哥哥,我会去求父皇,一直求一直求,他一定会答应我们的亲事的,因为倾儿此生,只会嫁你一人。
所以,当那道婚旨颁示天下,他看着她娇美清丽的如花笑靥,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对她好,一生一世。
那时的他,还不懂得,一生一世那么长,变数与错失无处可逃。
曜哥哥,高一些,再高一些&he11ip;&he11ip;
他的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手上也加大了力道。
她在秋千就要荡到最高处时回头看他,清眸映雪,却并没有了往昔的盈盈笑意,忽然就松开了握着彩绳的双手,裙裾在空中划出翩跹的影。
他的心蓦然一紧,什么也来不及想,只是向着她的身影大步飞奔。
她在他怀中,唇色瑰艳,变幻了的容颜,却在那一刻,狠狠击中他心底,那个最脆弱柔软的位置。
他眼底的紧张逐渐幻成恐惧,空气稀薄,胸腔中充溢着的,是窒息的疼痛。
紧紧的抱着她,仿佛只要一松手,她就会消失,而他的世界,也会随着倾覆一般。
他的手指一直在抖,几近痉挛,却怎么也拭不去,那一抹刺目的红。
那并不是血,是命。
她的,亦或是他的?
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己是在梦魇当中,他甚至知道,在往后的漫漫年月,这便是自己身边唯一的陪伴。
却偏偏,无能为力。
他阻止不了,甚至连拒绝都不忍心,因为只有此刻,她仿佛还在他身边,他贪念那处片刻的虚幻与麻痹,即便疼痛,早已侵入四肢百骸。
他自床上直起身子,单手扶额,全是细密的冷汗。
而那一句轻柔的话语,似是从来未曾远离一般,自此缠绕他的一生--
我&he11ip;&he11ip;永远都不会&he11ip;&he11ip;原谅你&he11ip;&he11ip;直到我死&he11ip;&he11ip;
永远都不会&he11ip;&he11ip;原谅你&he11ip;&he11ip;
他的唇边,忽而牵扯出一个自嘲而荒凉的弧度,而秦安的声音,在空寂的殿中静静响起。
&1dquo;殿下,寅时已到,殿下该起身了。”
秦安恭顺垂眸,掩住眼底的那一丝心疼,他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却见过太多次他梦醒后的样子,那样长久无声的空洞与寂寥。
这个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曾以为,他终于走出了当年那一段总是有梦魇相随的岁月,却没有想到,短暂的平息,竟然只是为了更深痛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