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艰难的闭上眼睛,然而,狂怒的风雪声,箭矢破空的啸鸣声,骨头关节的摔裂声,将士临死前的悲鸣声,冲锋高喊的口号声&he11ip;&he11ip;不断的混杂在一起,撞击着我的耳膜。
再睁开眼,有些茫然的看向城楼之下。一片混乱中,南承曜临阵指挥的身影依旧英姿盖世,每一句指令都沉稳有力,每一个手势都坚毅完美,天地之大,却仿佛只容得下他一人而巳。
潋与秦昭,亦是立于马上,挥剑杀敌,招招凌厉而狠绝,没有半分的犹豫和心软。
这本就是命悬一线死生相搏的战场,他们这样做并无半分不是,少年英雄,风姿潇洒,可是,却让我莫名的觉得冷。这是他们身上,我从未见过的一面,这亦是战争最为残酷的一面,一将功成万骨枯!
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继续看下去了,我别开眼,眼角余光却扫过城墙之上,依旧前赴后继不断拼死攀爬的士兵。
止不住的摇头,我想要阻止他们,声音却哽在喉间,根本开不了口。
闭上眼晴,用力的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我微微启唇,跟着记忆中的旋律,缓缓轻唱---
&1dquo;夫出邺城妾在家,山重水长望眼枯。
一行书信千竹泪。寂寥空守长灯孤。
儿忆夫兮妾忆夫,辞家见月几回圆。
漠北边马有归心。带我夫君走归途&he11ip;&he11ip;”
这是邺城之中,传唱巳久的一歌谣,我住在&1dquo;半溪”客栈的时候曾经听人唱过,词中的我哀寂和曲意的幽怨曾经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此番唱来,虽是无法尽然诠释其中凄婉,却也能词曲达意,连贯而完整的将它唱出,一遍又一遍。
最初的哑涩轻颤过后,我的声音逐渐宁和柔婉,轻轻而又绵延,不曾停歇。
我身边站着的女子,原本已经瘫软得整个上部靠在城墙上,这时却也渐渐止了泪,慢慢的随着我的语音,轻轻的和了起来。
最初难免断断续续,可唱着唱着,她的声音也逐渐平稳了下来,慢慢站直身子,与我一样将视线越过厮杀的军士,一遍一遍唱这歌谣。
有了第一个人,自然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he11ip;&he11ip;待到整个邺城城楼上的妇女都随我一道唱起这歌谣时,我清楚的看到,董狄眼中赤裸裸的杀意。
当下只是有些麻木的将视线投向这邺城上空纷飞的雪花,继续一遍一遍的开口唱着:&1dquo;夫出邺城妾在家,山重水长望眼枯&he11ip;&he11ip;”
我知道,邺城的守军,多半并没有反心,此番会拼死守城,一来是为了追随董狄,二来巳是骑虎难下,为了保命,不得不为之。
可即便是这样,面对南承耀的三千精兵,以及不日便抵达的凯旋大军,每一个人其实都是恐惧而心虚的。
漠北边民生性刚直豪慡,他们对于挟满城妇孺上城楼做令箭这样的事情,其实亦是心中有愧的,那毕竟是他们的乡人邻里,曾经一道喝酒出游,互相串门。
所以如今,当这耳熟能详的相思之曲绵绵唱出,更是让他们本就不强的求战之心又黯淡了几分。
而城楼之下血战的兵士,听得此曲,效果却恰恰相反,这一曲歌谣,只会激出他们心底争胜归家的渴望。
突然间,已有兵士攻上城头,我微微闭眼,知道邺城守军军心巳乱,而攻城一方士气大振。
&1dquo;啪”的一声,董铭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到了我的面额上,力道很大,我一时站立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颈项之间,原先已经渐渐干涸的伤口又重渗出血迹。而手中的暖手炉,也重重砸裂,碎片深深嵌在我的手心之中,湿黏一片。
&1dquo;你们凭什么打人?!”一个熟悉而愤怒的声音响起。我转眼看去,竟然是&1dquo;半溪”客栈的老板娘。
我微微笑了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她的视线与我相对,怔了片刻,随即也是一笑,傲然又不屑:&1dquo;这里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老娘倒要看看你们管得了多少!”
她也不再废话,直接转身面向城楼外,看向远处,歌声重稳稳的响起:&1dquo;漠北边马有归心。带我夫君走归途&he11ip;&he11ip;”
董铭背对着我,对董狄急道:&1dquo;爹,这个女人再留在这里只会动乱军心,让孩儿先把她拖下去锁住!”
董狄冷冷的看我半晌,又看董铭,终是一闭眼,话带决绝的开口道:&1dquo;你即刻便带她离开邺城,能走多远算多远,虽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有她在手上,总算多了一道保命符!”
&1dquo;爹!”
董铭惊急的失声而出,然而董狄却不理他,重又提刀上前,厮杀于阵上。
董铭的背影虽极力压抑,但仍是克制不住的颤抖,但他最终只是一咬牙,一把握住我的肩膀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一言不的住城楼下奔去。
第48章
董铭死死的钳制着我的手腕,几乎是一路将我拉下城楼,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理,动作粗鲁的将我强拉上马,狠狠挥鞭前行。
一路上,他依旧一个字也不说,唯有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