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香薰加湿器还在运作着,苦醇的草药味顺着细细的雾气从机器里散出来,充斥进屋子里的空气当中。
计戍寻躺在床上,眼睛阖着,眉头紧蹙。
这三年以来,无数人都曾劝过他,让他试着忘记那些,重开始,重生活。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也最难的事,就是忘记。
铛啷啷的铁链声在耳边一响。
他就再次,第无数次地被扯回那个时候。
他梦见,自己的战友使劲攥着自己的手,下半身一片模糊,他颤抖着,恳求着。
“戍寻,活下去……”
“帮我照顾好家里……”
“你还年轻……活下去……”
再一睁眼,眼前的场景又变,方才还含泪嘱托自己的战友又幻化成一副厉鬼模样。
他们呲着獠牙,双眼猩红,看他的眼神已经越人与人之间的界限,他们步步逼近——要的是他的命。
他们推搡着他,撕扯着他,将他推下深渊。
计戍寻在空中坠落很久,很久。
最后落到什么之上,他双手支撑之处尽是血腥,计戍寻颤着喉咙低头一看。
动物的,人的,无数残肢。
他父母死时,瞪大的双眼。
“计戍寻!!”来自应樱柔软的喊声突然撕开梦魇的笼罩。
腾!
计戍寻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从床上坐起来,一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大口大口喘着气。
遮盖着突起青筋的额头的手在月光照耀下着微颤。
房间里安静得吓人。
银白色的月光皎洁,在无云缠绵的夜晚,剥去柔和,只剩锋利无情。
计戍寻平息情绪以后,缓缓垂下手。
他敛着眼眸,想起前些天去南城见陈容时诊断后他问自己的话。
【从那天以后,你吃别的东西都有味道了?】
【没有,之后吃的东西还是没味儿。】
【那就奇怪了,难道你只有吃那个人做的东西,才能尝出味道?】
【计队长,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面对陈容的问题,他鲜少第一时间没有做出回答。
计戍寻脑子里回想着小姑娘的憨实模样,措辞许久,都没有说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陈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能看出你的激动,不然你不会这么急急忙忙从海尧跑到南城,但是这次治疗怕是不会有进展性的结果。】
【你不如回去,再确定一下这到底是偶性的,还是确定性的。】
计戍寻从床上起来,走到书桌前举起杯子喝了口水。
他仰着头盯着书架,喉咙滚动着,脑子里反反复复浮现着应樱的脸,无味的水到了嘴里却莫名尝出几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