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风因此放心不少,才敢专注地把自己的大部分精力投到时装秀上。但在全力准备时装秀之前,梁风还是先回了趟家。
沈颐洲给她的钱她没有拒绝,梁风另外请他帮忙介绍了个靠谱的律师。
严琛年后没多久就去了香港,此时是再好不过的时候了。
梁风私下找了常满德,事情的经过十分顺利,毕竟他此时被所有的银行拒绝贷款,工厂里无数张机器空置亏钱,年前一大工资还未出,梁风还是这次才知道,原来年前工人们上门闹过一次。
梁珍还是什么都没说。
然而气愤只维持了一秒,眼下她正是来解决这事的。
梁风提出要给常满德八百万,但是需要他写一张借条,将其中的两百万算作是从梁珍那借的。常满德一开始不愿意,他狮子大开口看到梁风能一下拿出八百万便开始贪心得连这张借条都不肯写,说他养了她这么多年还分这么清做什么。
梁风却不止拿出那张早已拟好的借条,另外还有一张离婚协议书。
“那从现在开始,我想我和我妈妈不会再和你有关系了。”
常满德没想到梁风会这么不近人情,更没想到她带的律师直接轻描淡写地还给了他一张随时可以帮助工人上诉把他抓进局子里的诉讼书。
恩威并施,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只最后挣扎道:“梁珍未必愿意和我离婚。”
梁风收拾东西站起来,又看了他一眼。
“但我妈妈必须有选择的权利。”
钱在最后打到常满德账户之前,律师还去跟常满德对接签了一份保密协议。这是梁风后来想到的,她不希望严琛知道她已从沈颐洲那里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这张保密协议的功效会是永久吗?
梁风不知道。
可事情败露后,严琛会疯。
梁风确信这件事。
她唾弃自己的胆小,躲在这座泡沫般美丽的象牙塔里。却也无可自拔的沉湎,幻想永远不会有人来戳破。
常满德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梁风便全身心地扑到了自己的时装秀上。黄秋意将所有的备选场地递到她手上,梁风望着她的眼睛不敢相信。
“我其实做好了就在工作室办秀的准备。”
黄秋意笑:“那沈老板一定叫我下半辈子事业尽失。”
最后敲定的是在燕京的国立美术馆,整个美术馆闭馆三天,给他们做准备。日子越靠近月底,梁风便开始愈的焦虑。
不只是场地、模特和她的秀,梁风后来才知道沈颐洲帮她随意散了散请帖,而他口中的“随意散了散”,最后却变成了几乎半个时尚圈都拼命往里挤的盛况。
事情于是愈荒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设计师,和一群足以在时尚圈横着走的各大杂志主编和红人。
梁风开始失眠,她开始半夜睡不着觉一个人在客厅反复看自己的衣服和秀的所有细节。她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可以向这么多厉害的人展示自己的才华,可又因为她这么多年的平平无奇而感到无力的挫败。
自信和自卑无穷无尽地转化、挣扎,梁风陷入了极端的焦虑。
秀的前一天,整个团队在工作室做最后一次复盘和聚餐,沈颐洲伤口恢复得差不多,难得陪她出来吃饭。这一个月两人几乎只在床上见面,梁风的确很忙,可有些时候她只是不愿意在沈颐洲身边多待,怕他现自己状态不对劲,更怕他出手“帮助自己”。
粉色泡沫的象牙塔已叫她日夜担忧,梁风不想要连自己最喜欢最引以为傲的设计才能也变成没有沈颐洲就是一堆破烂的虚无产品。
她想抓紧一些真实的东西,哪怕这会让她焦虑到反复呕吐。
像是现在,她坐在沈颐洲的身边,第二次和他说她要去趟洗手间。
复盘结束后,沈颐洲请所有人在一家高档日式餐馆吃饭,黄秋意斗志昂扬,连带着整个工作室的员工都情绪沸腾。
他们明明还没开始这场战役,却好像已在胸有成竹地开始庆功宴。这种想法叫梁风胃部灼烧。
“我去下洗手间。”梁风侧身朝坐在一旁的沈颐洲说道。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淡声问道:“你不舒服?”
梁风顿了一刻,忍下了肚子里的翻腾。“没有。”
随后,故意凑近他脸庞,从他的瞳孔里看向自己。
“我的妆是不是有点花了?”
沈颐洲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了片刻,轻笑道:“没看出来。”
梁风也笑笑,声音却愈的轻了。
“我去补个妆,很快回来。”
她说完,便安静地推开了椅子,从众人的喧嚣中离开。
平缓的脚步只维持到包厢门关上,走廊里明晃晃的灯光几乎叫她再难忍住那种反胃的冲动。
冲到洗手间的隔间里,梁风伏在马桶上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可她分明什么都没吃。
眼眶涌出泪水,胃部像被人用力地拎起、拧住,放下的瞬间也带来滚烫的灼热。
梁风到最后也只吐出了一些清水。
但呕吐并非为了真的吐出些什么,梁风清楚,这是她的心理在作祟。
从隔间里出来,梁风站在洗手台前仔细地漱了口,重补了补妆容。冷白的化妆灯下,她明艳的妆容像是一张浮在表面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