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歌,君上的医官长,”她倨傲地扬了扬下巴,“分筋错骨,开膛剖肚,都是本姑娘拿手好戏,王大人感兴,随时候诊。”语罢,抬脚便走。
啊!感觉自己帅气得不要不要的。
王奉怀先是惊愕,然后是怒火冲天:“伊大人,你们红巾军的一个小小医官长,敢同我耍这种派头?这分明是一个女人,嫩得滴水的小姑娘,在都是大男人的军中做医官长?哼,笑话!”军妓还差不多吧!
伊崔皱眉,他不喜欢王奉怀说话的语气,那种隐隐带着猥琐色气的表情让他想直接除掉此人。反正张遂铭的人不需要太客气,于是他连回答也很冷淡:“你不相信?来人,架王大人去试试。我们的医官长最擅长把人肠子掏出来再塞回去缝上,我看王大人腹部隆起,十分累赘,最需要剖开清理一番,好好洗洗。”
他如此说,跟在他身后的卫兵果真照办,过来就要架走王奉怀,而王奉怀身边还带着几个自己的兵,两边一时间对峙起来。王奉怀没想到这个瘸子居然因为一个小姑娘瞬间变脸,他恨恨地咬咬牙,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自个的任务是刺探可不是献身,于是呵呵笑着打圆场:“伊大人说笑了,我信,我信便是。”
伊崔也笑笑:”我不开玩笑。”
顾朝歌不知道她走后,伊崔和王奉怀还有这样一番对话,她看见伊崔,就想到昨晚看到的那些医书内容,想告诉他,可是又觉得有些尴尬。是的,她看见伊崔的时候尽量自然,可是还是会觉得尴尬,和难过。
她想,等真的确定能治好他再说吧。然后她又想,如果真的治好了他,自己也就没有理由留下了吧。
如此一想,她顿时感到几分惆怅。在娘子的喜房内,女眷们都是喜气洋洋,只有她以艳羡的目光看着卫潆,带着心事。卫潆同这里的女眷都不熟,只有顾朝歌最为亲切,她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见她仿佛有心事,便立即拉着她坐到跟前,同她说话,让她讲讲行医中碰到的事,好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再想心事。
秋日的黄昏来得特别早,卫潆感觉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很快外头的走廊已经挂上一盏盏大红宫灯,依稀有人声喧闹和杯盏碰撞声传来。
这时候,盛三忽然气喘吁吁地跑来,满屋子女眷,他不敢入内,只有在门口叫道:“顾大夫,顾大夫在此吗?”
顾朝歌立即站起来,很是有些紧张地攥住衣角:“怎么,燕……君上叫我?”她听宋无衣说,燕昭打算今日一并将她这个医官长介绍给所有同僚。
“不是,是赵南起将军,”盛三喘了口粗气,“赵将军的夫人不好了!”
杨维的夫人孙氏惊呼:“她怀胎九月,莫不是要今天临盆!”那,那可有些不太合适啊!
“不,不是!是高热,还有……”盛三不懂,他说不清,只是急切道:“赵将军本想今日是君上大婚,不该打搅顾姑娘去诊病,可是他夫人的情况着实有些不好!你去看看便知!”
顾朝歌看了卫潆一眼,卫潆会意:“你去吧,人命要紧,这里很多婶婶们陪着,我无事。”
“那我去了哦!”顾朝歌提着裙子迫不及待跳出门槛:“盛大哥我的箱笼呢?”
“差人去拿了!快从后门上马车!赵夫人住在西市附近,赵将军已经先行赶去!”盛三解释。将领们彼此都是刀头舔血的好兄弟,婚宴上出了这等消息,大家都没心思庆贺,皆6续赶了过去。只希望顾朝歌能快快解决这一危急,不然燕将军的洞房花烛夜,恐怕是很难过好。
赵南起的府上的确是一团乱,他夫人沈氏的病前天就有预兆,当时以为睡一觉便好,谁知昨日更加严重。碰上张遂铭的使者入城这种事,沈氏不敢打搅丈夫,便让小婢去请了大夫,大夫见她怀胎九月即将临盆,都不敢开重药,结果不温不火地补着,毫无用处。到了今天日头下山,开始高热不退,说起胡话来。
这府第不大,一个两进院落而已,顾朝歌被领进去的时候,正听见赵南起的大嗓门:“他娘的你到底行不行啊!说和名医学过两手,看过几本医书,就真以为自己是名医了啊!那伊先生还读过医呢,也没看人家托大要给我老婆看病啊!半瓶子晃悠的家伙别添乱!”
“赵兄,我真的师从名医,就是出师早了点,经验不足……横竖那些大夫都医不好,让我试试呗!”另一个男人在叫嚷,声音听起来特别委屈。
赵南起作势要打他:“呸,你那什么破法子,让老子掏井泥敷我老婆脸上,玩老子呢?”他往那人的脑袋上敲了一个板栗子,恰好瞧见从二门匆匆走入的顾朝歌,两只眼睛刷的亮起来,踹一脚坐在凳子上的那人:“滚!真正的名医来了!滚滚,给人家姑娘挪地方!”
“名医?姑娘?”那人起来,转身,很感兴地往外面张望。顾朝歌迎面走来,逆着光,只看清一个颀长的身影,身着软甲佩剑,似乎是个武将,而且无端端觉得眼熟。待她踏入门槛,方才看清这个被赵南起敲打的“庸医”,生着一张很英俊的脸,眼角上翘,未语先带三分笑,不过因为征战沙场的缘故,那种笑不显得轻浮,反而让人觉得舒服自在。
见着他,顾朝歌愣了愣,居然站在原地不走了。
奇怪的是,这人本来是兴味十足的打量,在见到顾朝歌的真面目之后,这兴味居然慢慢收了回去,转而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