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是对我们不太好,不过他们的家人没得罪我,为何不救?反正能开锁,急着跑干嘛?都待了这么久,还差这一两天吗?”
这小丫头振振有词,善良天真得不行,隔壁狱友老吴简直要给她跪了,她当这里是客栈么,住得舒服不想走了是不是?还在牢里给人看病,她是不是傻!
如果开锁技术掌握在老吴手里,他肯定就一溜烟跑了,奈何隔壁那傻乎乎的小姑娘才是技术大拿。他不得不天天挠墙,恨不得在她耳根子旁边天天念叨:“小命重要,越狱!”
顾朝歌根本不听他的,她忙得不亦乐乎,治好了那个孩子,又治狱卒的堂姐,堂姐好了,还有别的七大姑八大姨以及邻居什么的冒险深夜前来。于是这牢里白天空空荡荡,越到晚上,越是热闹得不行。
狱卒对她的态度如今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送的饭是香喷喷的白米饭配五花肉,换了一间最干净的有床有被子的牢房,通风性良好,还给她点艾香祛邪。
就连老吴,也有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味道。牢房没换,饭菜却好了,偶尔狱卒还会施舍他一点小酒喝。
有吃有喝,风吹不着,雨淋不到,这牢房,居然还真的越住越舒服了。
可是,这样的好景注定不长。从狱卒的嘴里,还有那些偷偷前来看病的人口中,顾朝歌听到很多外面的消息。
许多流民给扬州带来了瘟疫,现在白天外面的街道都空空的,城里城外已经好些日子都没有联系,因为红巾军包围了扬州城。
红巾军?
听见牢外的人议论着红巾军如何凶神恶煞、五大三粗,个个都能一顶十,想起红巾军里最弱的那个瘸腿大蜘蛛,顾朝歌的嘴角忍不住浮现出微笑来。
这是座易守难攻的城市,可是如今瘟疫横行,扬州太守又是根出名的墙头草,想必他们不会太困难吧。顾朝歌在心里祈祷着,他们能赶快占领扬州。
这种时候,魏太守怎么没想到顾朝歌呢?有,他有想过,可是外头红巾军的统帅告诉他,他们根本没有派人来劝降过,红巾军里更没有女人。魏太守很生气,他想杀掉顾朝歌,可是狱卒们竟有胆子联合骗他说,那个女人染上瘟疫,已经在等死了。
顾朝歌不知道自己因此逃过一劫。来找她看病的人越来越少,后来几乎已经没有,她能感受得到外面的时局变化,可是却没料到,突变的那一天竟然来得那样快。
“红巾军进城啦!快跑,快跑啊!”两个狱卒脸色白,抖抖索索给顾朝歌打开牢门和镣铐,然后将一大串的牢房钥匙丢给她:“女菩萨,小的有家有口,顾不上你了。锁松了,你赶紧跑,红巾军进城了!”说完,狱卒们头也不回地跑了,连牢房的大门都没关。
顾朝歌懵里懵懂地爬起来,手脚一轻的感觉还真让她不适应。她试探着走出牢房,空荡荡的长廊里点着昏暗的灯,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老吴伸长脖子趴在木栅栏上,拼命挥手:“丫头,丫头,别忘了我老吴啊!”
顾朝歌失笑,她拿着狱卒给的一大串钥匙,走过去想给他开门,可是那么多钥匙无任何标记,非得一个个试不可。
她不着急地慢慢试,老吴却很急,生怕有人来:“被人现就糟了!”
大概是怕什么来什么,老吴念叨多了,牢房厚重的大门竟然真的嘎吱一声,被人打开。
老吴寒毛直竖,心里大叫这下完了,小命休矣。
可是他却并未听到兵器的声音,只有一个疑似木拐的笃笃声,在空旷幽深的牢房里有节奏地响起。
“顾姑娘?”
老吴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缓缓开口,那人在唤顾朝歌。
然而,蹲在老吴面前的小姑娘忽地站起来,竟用十分惊恐的声音大叫:“站住,别过来!”
第25章
因着这一声大叫,伊崔生生愣在那儿。
女孩子的声音尖,她又吼得很用力,在幽长空荡的牢房里一遍遍回荡,有几分毛骨悚然感。
“顾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气我们公子没有早早来救你?”跟随伊崔的盛三站出来,平日和善的表情不见,倒有几分杀气,语气很是不满:“你知不知道公子这几个月都怎么过来的?滁州被……”
“盛三!”伊崔呵斥了他一声,显然并不乐意自己的仆人透露太多关于自己的信息,盛三讪讪住了嘴,依然不忿。
扬州一被攻下,公子就亲自到牢房来接她出去,她竟是这种态度,真正不知好歹。你看,你看,她耷拉着脑袋,用手指搅弄衣角,肯定又要哭了!
这回盛三猜错了,顾朝歌没有哭,她轻声细语地对伊崔说:“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的,这里面、这里面很脏……”
很脏?
伊崔皱了皱眉,立即联想到很多不好的事情,又拄拐上前一步,沉声说:“是不是那些狱卒对你做了什么?还是那个姓魏的干了坏事?”
“不是,不是!哎呀你别过来了!”顾朝歌连连摇头,见他不听,还在往前一步步走,她不得不往后退,跳脚道:“站住!你知不知道扬州城里有瘟疫,我怕传染给你呀!”
这一嗓子,真正把伊崔定在那儿。很少见他吃惊的样子,但此刻他那双好看的眸子的确微微睁圆,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你、你也染上了瘟疫?什么时候的事情?你自己也治不好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