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预备让观保去治河,十四随行。他放十四出去是历练学习,不怕他犯错跌跟头,可以再教导。可让观保去,就是为了试试他是否为能臣,以后堪不堪委以重任。
且做臣子能干是一方面,忠则是皇上更看重的:前世雍正帝自个儿就有过不少治河方面的经验,对于河道上的开支更是心里有数。这回派观保出去,他要是把自己这个‘帝’当成不知柴米油盐贵,只高坐云端由着人糊弄的皇上,那可就是打错了算盘!
若他当真是个实诚忠敏可用之人,皇上将来倒有不少差事要派他。
前世他与十三弟都不得久寿,少不得是凡事亲力亲为积劳成疾所致,此番能分下去的任务,皇上也愿意挑着合用的人放手。
太后是在皇上回宫后,才得知皇上要派十四去治河的消息。
据说一走短则几月,多则一两年也是有的。
皇上原想着要再跟太后解释一二,恐太后舍不得十四出去吃苦,谁知太后倒是高兴:“咱们大清的皇子,没有娇生惯养的,当时先帝爷御驾亲征,你才十几岁也跟着去了,你们这头几个皇子都是亲手杀过敌,早早见了沙场的。倒是老十之后的孩子们,见得场面少了。”
皇上见太后没有不舍,也就更少了一番心事。
太后还反过来关心他:“不是哀家要过问前朝事,只是十四到底才二十多岁,皇帝你心里有他这个兄弟,给他要紧差事额娘心里自然高兴,可别叫他误了你的正事——这治河上头,他到底能不能呢?若不能倒也不必抬举他,叫他在京里还少给你惹事呢。”
这会子不是大清刚入关的时候,八旗亲贵不够用的时候,如今黄带子红带子的多少人没有实缺和正经差事,在家里闲的招猫逗狗,愁没有前程没有进项。
远亲不说,只说先帝爷生了那么多儿子,虽然听起来都是王爷贝勒的,但有没有差事当然不一样,外头人的敬重孝敬上都差远了。
太后也恐皇上为了宽她的心,着意给十四官位好处,可别误了国事才好。
皇上有点不知所措。
他来慈宁宫之前,想过怎么劝太后,不要舍不得十四吃苦等话,还真没想过,太后会担心他,有没有因为十四受委屈。
母子疏离久了,让皇上变成了一个习惯单衣行走于冰雪的人,如今突然兜头来的暖斗篷和热手炉,反而让他有点适应不能。
于是他顿了一会儿才道:“皇额娘放心,朕已然定了观保做河道总督,十四是奉旨去监理的郡王,不会出岔子的。”
太后这才放心,又觉得观保这名字耳熟,想了想不由道:“是信贵人的阿玛?”
皇上点了头。
太后素知皇上是个自律的人,自己若是留膳,他也会应下,但在这慈宁宫里耽搁了时辰,回去后通宵他也会把该看的折子看了再睡。于是倒是不多留,只嘱咐皇上不要熬得太晚,就让他赶紧回养心殿去。
皇上走后,太后自个儿坐在厢房内,忽然叹了口气。
乌雅嬷嬷奇道:“皇上孝顺娘娘,恂郡王现也有了要紧差事,娘娘怎么还叹气呢?”
太后道:“我是瞧着皇帝这些日子心事重重的,连贵妃处都不去了。方才说着话,忽然就了好一会儿愣,想来是累极了。原本皇上去圆明园是散心,谁知道那起子人又做耗,让皇帝生了一肚子气回来。”
先帝爷的时候,宫规就严明的紧,后宫不许干政。
虽说康熙帝自己被孝庄太后抚育教导过,但他却再不肯让后宫出一个祖母这样的女人,早早给所有妃嫔画了生死红线,谁干政谁找死。
太后做德妃的时候,守这条线守惯了,现在换成自己的儿子做皇帝,她也没准备去拆台子,更不打算做什么孝庄太后。所有她只跟宫里人一般,知道皇上在圆明园训斥了廉亲王等人,动了盛怒,并不再问具体内情。
反正她儿子已经是皇帝了,帝王是不会错的,错的必然是旁人。
乌雅嬷嬷恐太后心里窝着气,连忙说话替太后岔开:“万岁爷英明神武,是真龙下凡,娘娘可别平白多思——您的贵体不安,万岁爷才要焦心。”
又劝着太后朝上的事儿自有主子爷,如今这宫里眼见还有事儿。
“再过五日,就是的小主们入宫一月的日子了。皇后娘娘想必已经在拟各小主的宫室了,到时候少不得来请娘娘拿主意。”
储秀宫内为期一月的规矩学习,可以说是虎头蛇尾。
最后的考试,贵妃似乎都没了兴致,出的题目非常正经简单,像是忽然从高难度选拔性公务员考试变成了大学里某些选修课考试。考的都是老师提前画好的重点,储秀宫里所有人都顺利通过。
姜恒还一不小心拿了个满分。
这回的题卷最后还是照样送到了皇后手里。
皇后看着与上回一样,已经打完了分数的卷子,对旁边的雪芽笑道:“贵妃就是这么个脾气,便是低了头,面上也是绝不肯服软示弱的。”
这时候,还把人的答卷攥在手里,自己打完三六九等才送了来,就是贵妃的倔强之处。
不肯对她这个皇后露出服软认输的样子。
皇后还记得皇上上回嫌弃人们都不用心学规矩,这回见人人都通过了,忙把试卷再呈给皇上看,想扭转一下他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