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着实动气:贵妃几乎就指到她脸上来了。而且还不是自己亲自过来指的,居然只派个翊坤宫寻常太监来传话!到底她们谁是皇后,谁是妃子?!
皇后当即就命人扣下传话的太监,以规矩不合送到了内务府去落,再派了自己的宫人去给贵妃传达了这个消息,只可怜那太监跑一趟腿儿成了炮灰。
谁料过了午后,苏培盛忽然来钟粹宫传话,说皇上一会儿要过来。
皇后闻言就先是一惊。莫不是自己落了贵妃宫里一个寻常太监,皇上就要来问责?
惊是惊了一下,但因心内有好大的气恼,皇后有点上头,却是不怕,甚至想着,若是皇上居然为了个奴才来问责她,那就直接让年贵妃当家去吧!
宫女贡眉默默去摆‘储秀宫考卷’,剩下雪芽和白毫在皇后身边服侍,俱是有些担忧地看着皇后。
她们真怕帝后争执起来。
而且,她们也为娘娘委屈。过去一年里,娘娘为了调停安排那些太妃们,费了无数心力,从宜太妃起那些娘娘们哪有一个好相与的,这宫里又都是先帝爷时的宫人,盘根错节,奴才欺瞒主子的事儿也没少生。
那时候贵妃在做什么?只是侍奉皇上做宠妃,甚至年氏还得了抬旗的荣耀。
后宫现在的稳当都是她们主子样样周全的,结果皇上倒好,年时候,忽然道皇后太辛苦,转头让贵妃协理六宫了,美其名曰皇后歇歇,把寻常事交给贵妃,自个儿揽总就好,实则就是替贵妃树立威风。
要雪芽看,皇后娘娘最辛苦的,就是忍耐这么个贵妃!
但……贵妃背后是皇上啊,雪芽忧心忡忡,恐帝后之间本就淡薄的夫妻情分,再生裂痕。
这不是王府的王爷和福晋了,这是宫中。
大清又不是没有过废后的皇帝,没有过封皇后的贵妃——孝献皇后董鄂氏的故事还如雷贯耳呢。
皇上进门的时候,看着给他请安的皇后,竟然一时忘了叫起。
他几乎已经记不清皇后的脸了。
其实皇后只比他早离世四年,他记不清的并非她过世前的病容干枯的面容,而是这样三十许年纪,凤仪端正,容光细腻,脸上还带着鲜明情绪,似乎有点着恼似的皇后。
这样鲜活的,他的结妻子,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
皇上是一时沉浸在记忆里,而皇后见皇上居然没有叫起,让她依旧屈膝福身,腹内火烧的更旺了:都不叫我这个皇后起身?皇上你就是来给年贵妃出气的是不是!
这会子的皇后,跟十三爷的思路对上了:皇上这些日子不去看年贵妃,也只是碍于太后的施压,心里指不定怎么思念,且要拿别人出气使劲儿呢!
好在皇上的走神不过片刻,而且他想着旧事,心肠触动,便伸出手来亲自扶起皇后:“起来吧。”语气颇为温和。
皇后怔住了,身后已经随时准备跪下磕头求‘皇上息怒’的雪芽等人也有些懵。
帝后二人进屋,宫女们都不等吩咐,就忙着奉茶,期盼皇上能在皇后宫里多留一刻。
皇上原就想与皇后多说说话,也理一理后宫的乱麻,就举步往南窗下的前檐炕走去,在炕桌前盘膝而坐,等着皇后坐到对面来说话。
正巧这一低头,就见香炉下头压了一沓子纸,且上头还有朱色勾勒的痕迹,皇上不免拿了过来,还随口嘱咐道:“虽说你这里不太焚香,这紫金炉不过是个摆设,但这写了字儿的纸压在香炉底下,万一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待粗粗翻阅一看,皇上眉峰遽然皱起:“这答得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15章“皇后去安排”
且说皇上径自走去坐下,皇后还有几分震惊:皇上居然没有在正殿与自己交代几句话后提脚就走?居然不用自己请就留下了?
直到皇上将一沓子储秀宫试卷拿在了手上,有些惊讶以至于慢半拍的皇后才连忙跟进来:“皇上说的是,原是我有些头疼,才叫人开窗透气,又怕风刮了纸去,这才随手压在了香炉底下。以后再不这样了,可是皇上那话,万一火星子迸溅上可是大事。”
皇后坐在皇上对面时,皇上还抬头问了一句:“怎么头疼?叫太医来瞧瞧,别不当回事。”
皇后低下头应了一声,方才那股子火气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甚至有点后悔让宫女特意将‘储秀宫的答卷’放在这里了,与皇上这样如寻常人家夫妻般说说话,关心身体是多久没有的事儿了?她不愿提起年贵妃来了,不然只怕皇上又要生她的气。这些年他们夫妻渐行渐远,正是一个偏宠爱妃屡赐殊荣,一个却要牢牢守着自己的皇后尊严,就难免龃龉。
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皇后只好眼睁睁看着皇上翻了一遍手里的卷子后,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储秀宫今年入宫的妃嫔所答?”他蹙眉道:“学规矩就学了些这个?朕瞧着许多都是驴唇不对马嘴的!”
皇后乍着胆子道:“皇上别恼,这题面是贵妃出的,我瞧着难了些,不怪……”
还未说完,就见皇上将一沓卷子扔在桌上,右手握成拳在上头敲了敲:“都是宫规上头的原话,有什么难处,还是不曾用心学!”
若是储秀宫的姑娘们,听了皇上这句话,估计能哭碎了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