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婆的声音静了一下,但立马又开始哭了。
“还请这位施主仔细想想……那孩子的尸体去哪儿了?”云青的声音穿过嘈杂的议论声和老太婆的哭声,洒在清透的空气里。
“你杀我孩子,这事儿不应该是你最清楚吗!?”那老太婆一点也不畏惧地冲云青喊道,“昨日我亲眼所见啊,就是这个妖僧把我孩儿勒死了啊!”
让众人惊讶的是,云青居然点了点头,她道:“尸体在哪儿我确实是清楚得很。”
“还、还请神僧说说看啊。”有围观的人结结巴巴地催促。
云青站在原地,将禅杖抬起来,周围的人立刻散开老远。她用禅杖轻轻点了点那老太婆的肚子,道:“没想到老人家牙口好得很,昨夜的肉粥味道如何?”
那老太婆被云青的禅杖一碰,像是被掐住七寸的毒蛇一般突然就安静下来,周围的牧民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他们从这话里听出来一些可怕的事实。
“前些日子羊圈里那小羊尸体也是被你掏空的吧?昨夜我已警告过你,恶者终自食恶果,你现在可感觉得到尸虫在腹腔中缓缓蠕动?”
云青走近些,在那瘫软着的老太婆面前俯身,她嗅了嗅周围的气息,笑道:“年纪大了本就修行不易,你又何必妄生事端。”
那老太婆张大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可是被那禅杖一碰就全身提不起劲。
云青觉得空气中的腐败之味越来越浓了,连周围那些牧民都闻出来了,许多人捂着鼻子躲远了。她见状放开禅杖对那老太婆的压制,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起来。
“桑儿啊!!我的桑儿!娘好疼啊!快来救救娘啊!”
那老太婆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她的腹部不断隆起,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似的。周围的人何时见过这种场面,都吓得不轻,纷纷跑去拿了农具防身。
“桑儿桑儿!桑儿桑儿!这下娘和你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桑儿啊!快活过来吧,从娘亲的肚子里活过来啊啊啊啊!!”
云青冷眼瞧着她,向后退开了一些,那老太婆的指尖僵硬地朝着她的方向屈着,用力扣进土里,指甲盖都掀起来,满手是血。她利用禅杖上的佛道气息在这个老太婆肚皮上一点,老太婆身体中寄生的无数尸虫被这种天然相克的气息刺激了一下,瞬间乱作一团。而这个老太婆似乎也不懂怎么安抚这些尸虫,这么乱下去只会从里面开始被尸虫吃干净。
老太婆的嘶吼声也听不出是愉悦还是痛苦,她这么翻滚喊叫了半天,突然出一声高亢而沙哑的垂死之声。
“啊啊啊啊!!”
那老太婆叫完这句便身子僵直,一手扣着地,一手捂着肚子,扑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云青用禅杖将她身子翻了过来,周围的牧民中不时出呕吐之声。
她那腹部像是熟透爆开的果实一样,从里面翻了开来,密密麻麻的黑色飞虫从腹腔中爬出来。这些虫子有的还是蛹状,有些已经张开了纤细的翅膀要飞起来。
云青从地上拾了把沙子,在那些虫子跑出来之前飞快地扬在那老太婆肚子上,口中大光明咒不停。
黑色飞虫被这细沙一埋,纷纷化作黑烟消失不见。
“阿弥陀佛,贫僧已替这位女施主作法祈福。还请你们把她埋了去吧。”云青放开念珠,双手合十道。
这老太婆确实脑子不太正常。
云青早就知道那雪地里捡来的孩子活不长,更知道这年头养活个病弱的孩子多不容易,可是她还是将那孩子亲手交到了老太婆手里。因为那个老太婆身上的味道还是让她很在意,一种掩盖在人类生气之下的,淡淡的腐朽味道。
这和当年的郁图简直太像了。
可是之后疯老太婆居然没有对那个小孩下手,还从羊圈里偷偷给他弄了小羊羔吃。云青一看那只羊羔便确信了这老太婆和郁图修行的是同一种法门,可是她似乎只懂得其中驭使尸虫的部分,比郁图还差得很多。
人心总是不那么好懂,云青本以为疯老太婆是真想好好养活那孩子了,没想到临走前又生了事。她精神恍惚下把那孩子炖成肉粥不说,居然在现孩子不见后还将云青认作凶手。
云青现在想来觉得她丧心病狂也并非不可理解。这老太婆根本没有修道的资质,灵台污秽,身体更是千疮百孔,这样强行学了些邪道功法自然容易迷失在种种道法之中,疯疯癫癫,最后惨遭反噬,动手食子。
不仅仅是邪道功法,就连圣地正统也常常难逃走火入魔之害。心境若是不够,便不可强行参悟大道,不然这中间出现的偏差可能会让人一生都悔之不及。这也是所有圣地嫡传都要经历无数考核才敢传下的原因,若是所传非人,将来遗留的祸患可不仅仅是食子炖粥这么简单。
云青在牧民中找了个比较冷静的青年,走到他身边问道:“这位女施主不幸被邪道扰了神智,贫僧愿为牧场除其后患,不知你可否跟贫僧说说这女施主平日里的事情?”
那青年一惊,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老实答道:“疯老太从未出过牧场,也不知她从哪里学来的邪术啊……”
“谁说从未出过牧场?”旁边有个黑黢黢的妇人大声说道。
云青看向那妇人,温声道:“哦?不知她出去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