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觉中,陈茜抚上了自己的脸。她知道自己变了,这些年汲汲营营,又要顾着外面的店铺生计,又要管着府里的这些婢妾,还要适当地点点火,去掉一些眼中钉,昔日明艳自信的少女,现在的脸上已满是风霜和刻薄算计!
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上了酸甜苦辣,而马车中的这个却不是,她的眉目间少了少女时的戾气,多了温婉和恬然。这是属于幸福的颜色。
陈茜张了张嘴,好半晌她才喃喃说道:&1dquo;你,你是阿容?是了,你是阿容。”她是听说过的,陈氏阿容并没有死,而是最终嫁给了王七郎,与他一道隐居,与他生儿育女,最让人不敢置信的是,王七郎居然没有纳妾,一个也没有!
浑浑噩噩中,一片混乱中,陈茜站了起来。
她还在看着陈容,对上陈容明亮的双眼,陈茜喉头动了动,她想说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了。
就在这时,她的眼角瞟到了后面长长的队列。这些队列中,有马车,有驴车和骑士,那排在其中的一辆马车,是她的夫主最敬畏的上官的。而此刻,那上官正恭敬地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吭一声,直等陈容想到了,话说完了离开了,他的马车才敢动。
是了,陈容已是大贵族了。
一时之间,翻江倒海的思绪如chao水般涌来。陈茜咽了一下说不出是苦涩还是别的滋味的口水,向后退出一步。
她低着头站在陈容面前,她没有办法向陈容行礼。
陈容却也不介意,在她少女时,眼前这个陈茜,可是最泼辣,也是最喜欢嘲讽她的。
因此,陈容只是笑了笑,温声问道:&1dquo;阿茜,别后可好?”
好?似乎是好的吧,比起陈琪那个鄙陋的低贱之人,她是一府主母,控制着府中的财政大权,掌管着婢妾们的喜怒,是相当的好。
可是,在陈容面前?
陈茜嘴唇蠕动了一下,好半天才说道:&1dquo;还可。”
陈容也不在意,她点了点头,转向驭夫说道:&1dquo;走吧。”马车驶动中,她朝陈茜笑道:&1dquo;挡于道中,不可久言,阿茜,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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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茜呆呆怔怔地目送着陈容的马车离去。
街道刚刚一清,哗啦一声,十数个熟人一拥而上围在陈茜身边。见她还在看着陈容离开的方向,一妇人羡慕地说道:&1dquo;那是琅琊王氏的贵人啊,茜娘,你可真有福气。”&1dquo;就是就是,这样的贵人能看看我,我都很高兴了,茜娘,她还与你说了很多话呢。”&1dquo;听说还是琅琊王氏的嫡夫人。”&1dquo;啊,那可是皇室也让三分的人物啊。”
此起彼落地赞美声,羡慕感叹声不时响起,陈茜听着听着,不知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与有荣焉。
想到还是姑子时,陈氏阿容面对自己那卑贱忍耐的模样,陈茜忍不住说道:&1dquo;她是陈氏阿容,”顿了顿,她续道:&1dquo;当姑子时,她地位卑下着呢!不过是一个旁支庶子的庶女,根本上不得台面。”
她回过头来,对上变得安静的众人,陈茜扁了扁嘴角,不屑地想到:上天真真没眼,居然让那种没脸没皮的人爬上了这样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个妇人叫道:&1dquo;陈氏阿容?我可听说过,听说当年陛下还给她封了官呢。”&1dquo;阿茜你这话可就过了,当姑子时身份不显是一回事,女人嘛,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她命好嫁了贵人,你做姐妹的怎么能说这种话呢?”&1dquo;就是就是。”
不知不觉中,这些围着陈茜的妇人在散去,陈茜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对上她们投来的轻鄙的目光。
隐隐的,一个压低的议论声传来,&1dquo;这个阿茜也是个愚蠢的,好不容易有了个攀附琅琊王氏的机会,她居然还诋毁人家。呸,怪不得她那夫主三天两头往府中添妾室了。”
&1dquo;就是,那般显贵之人不知亲近,也是个不知轻重的。”
听着听着,陈茜一张脸越来越难看,腾地一声,她急急挤开人群,冲向府门。
马车中,陈容拉下了车帘。
她冷冷笑了笑,倚上榻上,闭着眼忖道:在她们心中,我永远都是卑贱的吧?
这事实有点无奈。
因为,这是一个身份大于一切的时代,这种时代烙印,便是陈容也没有办法避免,永远无法避免。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迎面而来。
马蹄声惊醒了陈容,她纳闷地掀开了车帘。要知道,这可是建康,建康街道何等拥挤,在这里纵马疾驰的,真没有几人敢。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匹火红色的小马,马上一个美丽的女郎。
就在陈容向她看去时,那女郎也看到了陈容,她清喝一声,马蹄加,在撞翻了两个庶民后,急急冲到了陈容面前。
一冲到陈容的马车旁,她又是急喝一声,勒停了马匹。
低下头,少女盯向陈容,问道:&1dquo;你就是陈氏阿容?”
陈容瞟过紧跟着少女不远处的两个护卫,并没有回话。
见她不回话,少女嘴一扁便想火,转眼不知想到什么,强行忍了下来。她跳下马背,对着陈容福了福,细声细气的,乖乖巧巧地说道:&1dquo;司马璃见过伯母。”
怎么又突然讲起礼来了?
陈容收回目光,朝少女盯去。
也许是她的目光有着狐疑,少女的脸红了红,她继续温温柔柔,斯斯文文地说道:&1dquo;伯母勿怪,刚才是阿璃失礼了。”
陈容问道:&1dquo;你是公主?”
&1dquo;是。”
陈容收回目光,她淡淡地说道:&1dquo;你急冲而来,想是要问我话,何不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