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段家大舅母举办的那场春宴开始,她就明白过来,后事的走向已然改变了。
原本因为大舅母方氏小病了一场,根本没有办成的春宴,这一世却仿佛如约而至。
她先前觉事情同自己记忆中的不大相同,只觉寒意上涌,茫然不知所措。可回到家中后,她蜷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想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想明白了些许。
她前世那个时候,好好的,没有得过任何怪病。宫里头自然也就没有特地打来太医为她望诊。
这一回却因为她突然口不能言,腿脚也变得不灵便起来,太医院的陈太医,每隔几日便来连家为她诊一次脉。
陈太医的医术不错,在京里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若非她的病惊动了姑姑,又叫宫里头知道了,加上病情古怪得很,宫里头也不至于特地打了陈太医来。
陈太医难得出宫入府为人诊脉。段家不知怎地得了消息,半道上&1dquo;堵”了陈太医一回。请了回去为大舅母诊脉开药。
据闻,两帖药下去。这病就好全了。
所以啊,那本没有的春宴,也就办成了。
若生思来想去,这事如果说同自个儿没有关系,她是打死也不信的。
她带着往事的秘密归来,就仿佛是一枚小而不起眼的石子,&1dquo;咕咚”一声落进了湖里,那原来平静的湖面,就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从小到大,逐渐蔓延开去。
湖水的波纹,也变了。
湖水的颜色,也似乎变了。
因为本来应该在今年腊月里才出事的四表妹,在春宴上死了。
她将几件事掰开揉碎了仔细想了又想,只觉牵一而动全身,没准她今晨多用了一碗鸡丝红枣粥,在某个她并不知道的角落里,事情就在悄悄生着变化。红的变成黑的,黑的变成白的,白的又成了灰&he11ip;&he11ip;没有一件事,是能够被人完完全全掌控住的。
而且以她如今的能力,许多事大抵还无法看到最深的地方,难免有所遗漏。
她听了苏彧的话,就忍不住动了动心思。
也许她当局者迷,过去生过的事里,有不少被她无意中错过了的线索,兴许苏彧能看得比她更清楚。
于是,她望着他笑了起来,颔道:&1dquo;只要苏大人有空听,我就有空细说。”
这些事,换了旁人,她至少也得犹豫上个十天半个月,然而对方是苏彧,局面就不同了。毕竟,苏彧还死在她前头呢&he11ip;&he11ip;论倒霉,他也绝不会比她少。
苏彧嘴角微抿,轻笑了下。
刘夫人江氏这时也正巧使了人出来迎他们。
苏彧就开始用种云淡风轻的闲适姿态悄悄同若生串词,二人是怎么一道从望湖镇出来的,怎么一道来刘家拜访的。
少顷,二人被分别带去两条路。
刘刺史的&1dquo;风寒”,依旧不见好,是以出来应酬苏彧的,是刘刺史那元配所出,同苏彧年岁相仿的长子。
至于若生,则被个怯生生的小丫鬟领着去后院见了江氏。
没见着人的时候,若生一直在想,江氏应当是何模样。她想,既是母亲生前的手帕交,想必是同母亲差不多的人,可等到江氏满面堆笑地朝她迎上来时,她才知道,自己一定是想多了&he11ip;&he11ip;
站在她眼前的刘夫人江氏,是个年近三旬的妇人,挽着云髻,穿条宝蓝织金的褂裙。
因那裙子颜色鲜艳,生得本就白胖的江氏,更是被衬得如笼屉上刚刚熟透。还热腾腾的白面馒头一般。
若生怎么也没料到,江氏会是个这么胖的妇人,加上她五官生得平平。愈不起眼起来。
但她笑着同若生说,三姑娘长得酷肖母亲。眉眼鼻子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时候,那张笑盈盈的面孔,看起来忽然就美了许多。
兴许是笑得美,令人一看,就仿佛身沐仲春日光,浑身暖洋洋的。
不过她说的话,听着真挚,到底也不过就是客套话。人人都会拣了这样的来说,若生听过便罢,只笑着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道:&1dquo;小时原有机会见您一面的,不曾想却错过了,之前途经此地,想起您如今也正巧就在这,就忍不住冒昧地来叨扰刘夫人了。”
江氏闻言,笑得愈温柔可亲,&1dquo;三姑娘若不嫌弃。只管唤我一声晴姨就是。”一面邀了若生落座,又让人快些奉茶来。
若生神色恭谨如故,话语从善如流地亲切了两分:&1dquo;晴姨。家中长辈素来唤我小字阿九。”
&1dquo;阿九,可是云甄夫人取的?”江氏笑问。
她回过京城,也找过若生的生母段氏,而今自然知道若生一落地,段氏便不在了。若生的父亲,又不像是那能给孩子好好取名的,所以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云甄夫人。
若生点点头,也笑吟吟道:&1dquo;是姑姑给取的,名为生。小字为九,取九死一生之意。”
&1dquo;你娘得你不易。”江氏叹了一口气。又苦笑了下,&1dquo;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总记得你娘笑着说将来要生三个孩子,不论男女,老大就叫大宝,老二都叫二宝,老三就叫小宝&he11ip;&he11ip;”
语气里的怀念之意,渐渐就漫了出来。
若生听得心里微酸,又忍不住觉得母亲少年时说过的话有,也难怪父亲总念念不忘惦记着她。
就连金嬷嬷也说,她娘最会哄她爹,说什么他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