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先生今日无课,起得却也颇早。天色才刚蒙蒙亮,他就起了身。
若生过去时,他已坐在书案前习了好一会的字,听小童说三姑娘来了,唬了一跳,差点连手里的都甩了出去。抚着胡子嘀咕了句,三姑娘难不成记差了开课的日子?
他看看小童,道:&1dquo;去回了三姑娘,就说今日不上课,请她回去吧。”
小童摇头晃脑解释:&1dquo;先生。三姑娘说是有事见您,不是来上课的。”
&1dquo;那你方才不提?”颜先生瞪他一眼,将手里的逼搁在了架上,摆摆手,&1dquo;去请三姑娘进来说话。”
青衣小童应个是,脚步轻快地掀了帘子出去。
颜先生看着那绣青竹纹的帘子在半空晃荡着,一面起身往书案前走。刚一抬脚,他就低低&1dquo;哎哟”了声。伸手扶住了后腰。这人一上了年岁,身子骨就僵了,稍坐久一会再动身。就到处咔咔作响。
他以手握拳捶着自己的老骨头,就想起去岁秋上,三姑娘盯着自己的白胡子问,先生,您今年高寿?我瞧着都快成人瑞了吧&he11ip;&he11ip;
人瑞!
颜先生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这三姑娘说的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
那么娇滴滴俏生生的一个小姑娘。脾气却坏的让人忍无可忍&he11ip;&he11ip;
又懒又不用心,还脾气大。只愿意听好话。
颜先生一直觉得连家几位姑娘里,就这位三姑娘最叫人无奈。
可谁曾想。才翻过了个年,三姑娘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叫他认不出了。
他扶着腰重落了座,外头就响起了脚步声,而后帘子一掀,就见若生缓步走了进来。到了近前,她就敛衽福了一福,道:&1dquo;先生昨夜睡得可好?”
颜先生就也寒暄了两句,随即问她:&1dquo;三姑娘此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1dquo;我是来向先生告假的。”若生道。
颜先生一愣:&1dquo;告假?”
若生颔:&1dquo;近几日需要出门一趟。”
颜先生回归神来,抚着胡子点点头,&1dquo;既如此,三姑娘只管去忙便可。”
他不问出门做什么,若生也就不说。两个时辰后就准备出门,她便不曾久留,同颜先生略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帘子一起一落,小童再次进来,道:&1dquo;先生,三姑娘已走了。”
颜先生往后一靠,长松了一口气,习惯性地抚起了自己的胡子,看着小童道:&1dquo;这下子,可算又像是原先那个三姑娘了。”
今春颜先生的课上,若生是一次也没缺过,每日都准点甚至于提早进门落座上课,回回都认认真真的,就连功课也做得尤其好,字都写得好看了许多,委实太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三姑娘。
但今儿个这一来告假说要出门,想必就是为了去游山玩水。
——这才像是三姑娘会做的事嘛!
颜先生感慨不已,谁知一扭头,瞧见若生身边的绿蕉又回来了,不觉一怔。
绿蕉行个礼,谨声道:&1dquo;姑娘想着在路上也得耗上许多光阴,左右闲来无事,便想请先生给布置些功课,权当解乏。”
&1dquo;&he11ip;&he11ip;”颜先生目瞪口呆,半响才说,&1dquo;好&he11ip;&he11ip;好&he11ip;&he11ip;”
两个时辰转眼即逝,扈秋娘来请示若生,一切准备妥当,是否启程。
若生就换了舒适方便的衣衫,又命雪梨取了件披风来,带着人往木犀苑外去。铜钱在她身后扯着嗓子喊,&1dquo;一路顺风——”
喊得极好,咬字颇准。
若生就乐,也不回头去看,只轻声问边上的绿蕉,&1dquo;哪个教的?”
绿蕉微笑着答:&1dquo;昨儿个葡萄随口教的,并没说几回,也难为它记得住,还知道在这会说。”
&1dquo;它倒是个聪明的。”若生心情愉悦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出得木犀苑,径直朝二门去。
连四爷准备好的车马,就在那候着,他自己也在那。若生昨儿个跟今晨都没有见过他。这会即将要出,连四爷自然不会不出现。走过点苍堂,老吴几个就也跟了上来,一并往外头去。
&1dquo;阿九,现下反悔。可还不晚。”连四爷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若生身后却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来,&1dquo;老四,你挡着马车做什么?”
若生回头一看,说话的可不就是她爹。
她唤了一声,连二爷就立刻抓着个小袋子跑了上来塞进她手里。说:&1dquo;你快看看!”
&1dquo;是什么?”若生诧异地问着,一边打开来看,只见里头红绿交错,一股酸甜之味扑面而来,原是红的蜜饯跟青的渍梅子糅杂在了一处。怪不得闻着又酸又甜。
连二爷得意洋洋地笑着:&1dquo;金嬷嬷说路可远,我想着你在马车上得多无啊,倒不如备些吃食解闷!”
若生将袋子口子系紧,攥在手里,笑言:&1dquo;满天下再没有比您更好的爹了。”
&1dquo;我当然好啦!”连二爷咧嘴哈哈笑了一会,又去看连四爷,惊讶地问,&1dquo;老四。难道你也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