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甄夫人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1dquo;至于你大舅母的做派,而今是越上不得台面了。”
段家借道连家,这些年狠挣了些黄白之物。手头倒是宽绰大方,一个个人五人六的。偏连个孩子也教不好。
&1dquo;她教出来的孩子,也不中看。”云甄夫人敛了颊边微薄笑意,嗤之以鼻道,&1dquo;皇上还想着段家的姑娘成气候。个个颇有才名,又兼有貌,门第也值当。没准可以择个太子妃出来,简直是笑话。”
若生故意不顺着大舅母在段家同她说的那些话来告诉姑姑。原是想着索性借此机会让姑姑对段家彻底生厌,往后她也不必再同段家那一门多打交道,省得总是想起前世段家人对他们冷眼旁观的模样来。
不曾想,却意外听到了这等大事。
三表姐在林子里说的话做的事,皆显得她似乎没有脑子,可若生记忆里的那个人,却并不单单只是那样的。
前一世,三表姐可是入主东宫成了太子妃的!
段家人丁兴旺,段素云这一辈的姑娘何其多,比她貌美的,比她有才气的,比她聪明能干的,可为何偏偏就挑了她?
如若不是她值得,以段家人重利益轻情义的习惯,焉会送她去?
是以先前在海棠林中三表姐突然做出那样的举动来,若生只觉古怪,疑心大起,而非气恼三表姐竟敢污蔑自己为凶手。她那般言行,定然有叫她万分惊慌,以至于不管上策下策皆先使了再说。
但若生此刻听着姑姑的话,宫里头似乎还没有拿定主意,只是有意从段家选人而已。
她不由出声问道:&1dquo;太子殿下要大婚了吗?”
云甄夫人摇了摇头,素手把玩着腰间系着的一枚玉坠,道:&1dquo;人选未定,还早得很。”
便是定下了太子妃的人选,工部礼部各自加紧忙活,修缮宫室,筹措大典,一桩桩忙下来,一年半载转眼就过了。何况如今,现太子身边已有两位侧妃,这正妃的位子该轮到谁来坐,可没那么容易就能定下。
但嘉隆帝属意段家,却是云甄夫人一开始没有预料到的。
太子妃人选的家世,还能更兴盛优越些。
选段家的姑娘,不算低,却委实也称不上高。
&1dquo;段家女,落到先太子跟前充其量也就只能是位良娣。”云甄夫人忽然嗤笑了声。
若生怔了怔,随后暗暗在心中演算起来,而今已是宣明十七年,那么,距离先太子离世已有两年,距离皇三子长孙少沔被封为太子,也有一年多了。
大胤的皇太子之位,并不单单以嫡庶长幼之序来定夺,储君的策立干系重大,并不简单。
最叫若生难以忘怀跟惊骇的,是老祖宗定下的&1dquo;子贵母死”制——
皇子一旦被立为储君,其生母就必须立即被赐死。
是以,有的时候,诞下皇太子的后妃反不及那些无子又不受宠的妃嫔美人,毕竟她们至少还活着,而皇太子的生母除了一个尊贵的谥号外,再也没有剩下的了。
久而久之,连她的孩子也会将她彻底抛之脑后,忘得干干净净。
宫里头的事,若生知道的并不多,但那些广为人知的往事,她多少也曾听过些。譬如皇长子三岁时得了天花,一命呜呼,皇二子长孙少藻五岁时即被立为储君,三日后其生母玥贵妃就被赐了毒酒,谁知药性被酒冲淡,灌下去一整壶才算是死透了。
人都说,是玥贵妃不想死。
可她终究还是死了,年仅五岁的皇二子,住进了东宫,一住就是十几年。
直至两年前,因先太子犯下弥天大错。惹得嘉隆帝震怒,旋即就下令夺了东宫太子之位。然而终究是自己的骨肉血脉,嘉隆帝到底留了太子一命,只贬其为庶人,流放西荒。
然而西去荒僻无比,沿途多风沙,少人烟。环境极为恶劣。堪称苦寒。
先太子何尝吃过这样的苦头,西去的半道上,就大病了一场。又因周围的人伺候得不够周到,病来如山倒,没多久就要了他的命。
后又有人说是疫病,先太子一走。随行的队伍里就也开始接二连三的有人染病。
一个传一个,到最后竟没有一个活着的。
太子妃身怀六甲。亦亡故在了西去的道路上。
消息传回京城,嘉隆帝后悔了。
可后悔也晚了。
他的精神气渐渐萎靡了下去,近些日子才又算是好了些,会偶尔召了云甄夫人入宫说话。犹如闲话家常一般,谈些孩子们的事,又或回忆往事。
&1dquo;可惜了&he11ip;&he11ip;”许是因为提及了故去的先太子。云甄夫人的声调变得微微低沉。
若生回过神来,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惜了先太子。还是可惜了太子妃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又或是可惜了只配娶段家女为正妃的现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