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三爷瞧着小姑娘家家一脸憋着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沉吟片刻终于道:&1dquo;是什么事?如果是要紧的大事,还是不能瞒了你爹跟你姑姑他们。”
若生听着就暗暗叹气,三叔怎么也不知顺着她的小儿话语随口哄上两句,竟就这般严肃地说了这样的话来。
但她原没打算就此打住,也就暂且不管,只开口道:&1dquo;我前些日子在段家听人无意间说起的,说是有人早些年在平州遇见过一位姓吴名亮的富商。他身边有个东夷来的舞姬生了个孩子,长了双鸳鸯眼,一只蓝一只黑,颇稀奇。”她咂舌赞叹了句,忽然扭捏起来,&1dquo;三叔您也知道,我这人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听了后回头连觉也睡不好,光念着了。”
这话若换了别人来说,连三爷肯定得思量思量,可这话出自若生之口,他就信了。
这样的事,的确是若生做得出来的。
而且她的外祖段家,祖辈据传就是打从平州府来的,是以平州那边还留了几支旁系族人,偶尔也有上门来打秋风的。
若生偶尔也会去段家小住两日,听说些这样的坊间事传闻,并不奇怪。
连三爷相信了她的话,也就道:&1dquo;既如此,那我回头就让人送消息过去,让他们去打探那生了鸳鸯眼的孩子的下落,只分几个人继续找那商贾就是。”如果能找到那孩子,就妥了;如果找不到,能找到吴亮,也是条线索。
连家人宠孩子宠得没了边,三爷也不例外。
既然觉得稀罕想亲眼目睹一番,那就派人找到了让她看一看就是。
连三爷就没有继续拿这事当回事,又同若生略说了两句就笑着招呼了四姑娘宛青来,让她陪着若生在三房好好转悠转悠。
四姑娘倒害羞起来,有些不敢。
若生就上前挽了她的胳膊,亲亲热热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拣了话来说。
小姑娘性子稳妥,但终究年岁摆在那,随着时间流逝,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堂姐妹俩人唧唧喳喳说了好一会的话。
原本的生疏,似乎就慢慢地消失了。
又过两刻钟,若生告辞,四姑娘就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到了门口。若生就笑,说回头得了空还来同她一块玩,又请她来二房吃饭。三太太请的厨子,自己还没用过就送给了明月堂,想必四姑娘也还没机会尝一尝那厨子的手艺。
若生邀了两回,四姑娘才点头答应了。
二人这才在门前分别各自散去。
一出门,绿蕉迎了上来,请示若生可是回木犀苑去。若生略一想,摇了摇头说:&1dquo;暂且先不回去。”
自从姑姑从西山回来,她就一直没有出过千重园的大门。
若生跟她爹并朱氏三口人也只一块去千重园用过一顿饭,除这以外,她并不常见到姑姑。
她前世实在是懒怠又没眼色,识人不清,又不愿意多管事,最后连姑姑是怎么病倒的,怎么就一病不起再无回天之力的,她都闹不清楚。她只记得,后来有很长一段日子,姑姑都不大愿意见人。
是以,趁着而今一切安好,她先多在千重园里走动走动也好。
然而谁知,她才同绿蕉走进千重园没一会,就迎面遇上了个人。
春日的暖阳下,他身着白衣,逆光而行,眉目不清。若生却嗅到了他身上的熏香气味,一如记忆中那般熟悉,熟悉得叫她一颗心倏忽就沉了下去。
她始终没有办法忘记那个夏天。
很久以前,漫漫炎夏,曾是她一年里最快乐的时节。
只因十三岁时,她也曾像今日这般在千重园中偶遇玉寅。
但今时还只是二月的天,那会却正值盛夏。
她原不曾记挂在心上的少年,以一个莫测的姿态闯入了她的视线,就此成了一枚拔不掉的尖针。
是的,一枚针,一枚毒针。
玉寅他,是一枚卡在她骨头fèng隙里锈迹斑斑的针。生疼,却怎么也拔不掉。
那一天,他站在池畔朝她伸出了手。
在他身后,一丛莲正摇曳生长,散着柔弱又顽固的矛盾气息。
她看见,他月白的外衫上池水斑驳,指间却拈着一枝含苞待放的莲花。
那一瞬间,她尝到&1dquo;相思”二字的滋味。
——甜的,甜得腻。
然而如今她再回去想那一天的所见所闻所想,皆只像个笑话。
几年后,夏天就成了她最厌憎的季节。宣明二十一年的那个五月,红日当空,滴雨不下。巨大的太阳将最后一丝水汽耗尽,也终于耗尽了连家的气数。
她沉默着,迎面而来的少年已慢慢到了近旁。
他弯腰见礼,口称&1dquo;三姑娘”,神态再恭敬不过。
若生有一刹那的失神,随即慢条斯理地道:&1dquo;你叫什么名?”
第o23章操心
似是不曾料到她会突然问,玉寅显然愣了愣。
不过转瞬,他便笑着答道:&1dquo;回三姑娘,夫人给小的赐名为玉寅。”
若生微微点了点头,望着他唇畔那抹陌生中好像又隐隐夹杂着几分熟悉意味的笑,漫然又问:&1dquo;是哪里人士?”能当着面刨根问底,自然要问个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