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熄抓住了阿箬的手,他牵过无数遍的,即便没有这方面的记忆,身体的每一处都残留着这样的触觉,他们之间不应该隔着几步距离,就好像他们本该如此亲近。
他盯着她的手看了好一会儿,又问:“我曾对你很坏吗?”
阿箬连忙摇头:“您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不,最好最好的神明。”
“那你还要说……你不认识我吗?阿箬。”寒熄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他的声音很低,可阿箬听得清晰。
她听见他说:“我一定,很喜欢你。”
阿箬一阵耳鸣,她睁圆了双眼,险些将此当成一场幻觉。
寒熄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阿箬的手背,就像他曾做过许多次。
很奇怪,在今晚见到阿箬之前,他虽有心要找那个箬字出现的原因,虽想了解自己丢失的心在哪儿,却从未有过这样坚定的认知,即便还未想起什么,他便笃定自己的感情。
一定喜欢,不是曾经喜欢,因为此时此刻,寒熄仍旧觉得喜欢。
本能地想要她靠近他,本能地想要她的眼睛时时只看他,本能地贴近,本能地在意。
“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阿箬觉得今夜当真是出她的一切想象,寒熄……喜欢她吗?他从未说过喜欢。
“我只是忘记了一些事,阿箬。”寒熄再次确定:“不是失去了感知。”
便是没有心,他也不曾将她忘得彻底。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大约还有几章就结束了,一定会在开学前正文完结的。
第126章长相依:一
寒熄已经很久没有去过自己的神识心海中了,神明的神识像无边无际的海洋,心海只是其中的一座岛,除了心海,还有其他四脏,六腑,皆由不同形状的岛屿所组。
人不能没有心,神明不一样,他可以没有心,可他想要弄懂自己的心为何会被送出去。
在此之前,寒熄复苏过沧州大地,神识幻化的海洋曾有过短暂枯竭,再随着他神力的自我修复而慢慢积累,便是此时也不曾恢复得完好。
他就立在那一片汪洋海面上,看天光照晒在水面,波光粼粼,似有无数银片闪烁,每一片上都记录着他这具身体曾生过的事,独独他脚下这一片是空的。
其余岛屿上花鸟皆在,欣欣向荣,像是一座座远避尘嚣的世外桃源,可他的心海不是受损,而是连一座孤岛都不存在。
那片水面很平静,所以他不觉得疼,这颗心交出去时他没有挣扎,是心甘情愿的。
可寒熄明明感觉得到,心海之处有些别的什么,只要他跳出自己的神识,便能感觉得到那里有东西活着,像是一团忽明忽灭的火焰,只有在碰见与阿箬有关的事时才会跳跃。
寒熄凑近了水面,想去一看究竟,偌大一片海洋上,这里依旧风平浪静。
可惜,这里什么也没有,寒熄抿嘴,有些不甘心。
他正要转身离去,足尖点过水面,一层层涟漪荡开,寒熄的身体猛然僵住,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再去看那片海。
海洋未变,变的是这一片海底的颜色,海水与天相接,神识为蓝,却在原本应当有一座岛屿的心海之下,泛出了些许浅绿色。那绿色与蓝色相融,险些让他看不出区别,淡淡的绿色于蓝海中游荡,像是一撮流沙,只于心海方寸之地游走。
寒熄慢慢伸出手,绿光浮出水面,像是一阵轻烟,很少很少,也很微弱,所以他才会将其忽略。
那绿光萦绕于寒熄的掌心之中,逐渐幻化成一名女子模样,只有个大致轮廓,并不真切,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阿箬。
身着青绿衣裙,头上戴着竹枝与一点翠叶的阿箬。
女子轮廓转瞬即逝,那绿色又一次化作流沙从他指尖溜走,再落入那片海洋中,像是一条无形无状的鱼,自由畅快地在心海深处游荡。
寒熄又感受到了那一股……像是被灼烧的刺痛,就在他的心口处,随着绿光窜流而鼓动。
他闻到了自己身上浅浅的香味,那是杏花与桃花于反季的薄雪中盛放的味道,除此之外,还夹了一丝雨后茉莉的清香。这股味道……是他从虚无之地带出来的,那不属于神明界,却也不应当出现在虚无之地,寒熄不曾深究过,究竟是谁将那一抹味道带上去的。
是阿箬吗?
她为何能走到虚无之地?
又为何,他的心海中,会有她的一息。
寒熄想不到,便是他努力去猜,也回忆不到任何与之有关的片段,只有心海之下游动的绿光时时提醒着他阿箬的模样,阿箬的气息……便是闭上眼,她的一切都清晰地浮现于脑海中。
离开神识,寒熄再睁眼,入目所见是将明的东方。
天空初白,红光浮霞,阿箬与何时雨应当是那二百余人中第一批走出群山的。
他们将群山抛在身后,沿着大道往更光明璀璨的未来而去。
何时雨在前面带路,阿箬走在中间,她没再被何时雨牵着,反倒是距离寒熄更近。她也不知寒熄方才在做什么,闭上双眼跟着他们走了一路,该说话时不说,不该说时,却说出那般让她震惊的话。
阿箬的心中仍旧惊涛骇浪,她回忆那三百多年与寒熄的点点滴滴,他们的确过于亲密,没有寻常朋友之间会频繁牵手拥抱,更不会住在一间屋子里十一年。阿箬对寒熄表明过心迹,她是不求回应的,并不是每一段喜欢都必须得得到相应的爱,更何况她在爱寒熄的条件之上,还有个曾伤害过他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