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看着她的脸,仍能从那张陌生的脸上看到洛芯的面容,他克制不住心跳,只要对上了那双眼,便容易深陷,可他仍然抗拒着对方,他闻得出那个女人身上的味道,他道:“恨!恨不得你死!”
“那我就让你在意的人,死吧。”女人露出一抹状似天真的笑。
她不会杀人,但她会借刀杀人。
会玄术之人在她的迷惑之下不知信了什么,向城中百姓下咒,许多百姓心脏衰竭,离奇死亡,得病的还都是男人,奇病在云城传开,闹得人心惶惶。
擅玄术的大师被人推上高台,请大师救命,那大师摆台,招风是风,招雨是雨,他的确有些能耐,让城中百姓信服。他说神明可怜云城百姓,不忍疫病传播,上苍派来了圣女拯救他们,只需将疫病传至圣女的身上,他们便能消灾解难,化解苦痛。
满城的人都信了玄术大师的话,玄术大师算出了圣女生辰八字,直指谢府后宅,谢随知道这件事后,便知大难临头,灾厄来了。
他想带洛芯走,可他没见到洛芯,后来一问才知道洛芯被洛家接回去了,谢随便去洛家找洛芯,等他看见洛芯时,一切都迟了。
洛家的夫妇也如同满城百姓,疯魔了般信了玄术大师的话,也对那个女人礼遇有加,他们以为是洛芯与谢随偷情,这才让谢运对他们家颇有看法,他们觉得洛芯丢了他们的脸,如今洛芯成了满城百姓的良药,他们便高高兴兴地将洛芯推了出去。
洛芯原以为自己被爹娘接回洛家,终于能轻松半刻,谁知道等她的却是另一个地狱。
当时洛湘只几岁,她身体不好,跟在洛芯身后边哭边喊,她求爹娘放过姐姐,她给那面色冷冽的玄术大师磕头,小脸苍白,满额头都是血。
谁也没打算放过洛芯,谢随与洛湘是唯一两个逆人群而行,想要救洛芯的人。
洛湘还小,被她爹娘拦住,他们说:“你姐姐这是去当圣女,是好事,你哭什么?不许哭!”
谢随被谢家家丁拦下,他们也让他别插手,莫要害了整城的人。
玄术大师说,要那些得病的男人与洛芯行房,将病症随毒灌入她的体内才能药到病除,他说这是慈悲,是施恩,洛芯被神明指为圣女,是神明降世,神明化身,她不会痛苦。
洛湘大哭,背过气去。
谢随只觉寒气直钻天灵,猛然回头,看见了人群中的另一个人。那女人朝他讥笑,仿佛在笑他的无能为力,笑他竟想寻人来杀她,却将他真正在意的人,推上了万死的局面。
谢随恨,他恨自己在面对这个女人时仍会心动,仍能在她身上看见洛芯的影子,或许只要她再缠上来,他亦会深陷其中,终有一日,成了这满城行尸走肉中的一员。
于是谢随在那女人得意的眼神下,亲自挖去了双眼。
辨不清是非的眼,留着也是无用的。
鲜血流了满脸,周围谢府的家丁传来惊呼,谢随不觉得疼,他想他终于摆脱了对那个女人的迷恋。
可他恨啊。
便是过去多少年,他都恨。
恨自己被迷惑的爹娘和兄长,恨洛家的夫妻,恨满城的百姓,恨那如今还住在谢家的玄术大师,恨那个女人!
更恨自己……
哪怕有朝一日,他真疯了,他也无法放下这股恨意。
面上再风轻云淡,好似已然看开,只有谢随自己知道,他的心早就被这股恨缠绕了千万道,熏得漆黑,恨不得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第47章浊玉台:十三
皓月当空,似是一张淡白色的网,笼罩在谢府上空。
夜风停了,满园的杂草与月季也不再摇晃,唯有谢随的丝轻轻颤动。回忆过去,即便已经过去十年了,可他仍觉得窒息。
谢随始终觉得洛芯是被他害死的,若他从未对洛芯动过男女之情,若他在那夜现屋内熏香有异及时抽身,若他没有找来那个所谓的玄术大师,洛芯也不会落得惨死的结局。
她在临死前备受折磨,而她曾经以为可以仰赖的夫君却在她生命的最后也未瞧她一眼,好似这世上除了洛湘和谢随,便无人在意她了。
那些人像是野兽般爬上了她的身体,他们心中敬畏她的圣女,双手只掐着她的腰鲁莽行事,不敢做出多一步逾矩之事。可他们的眼睛藏不住情绪,那里迸对她的妄想与玷污,便是手上再老实规矩,也忍不住在心中恶心卑劣地想,他们占有了这个女人。
洛芯只承受住了第三个爬上她身体的人,便咬舌自尽了,鲜血顺着口腔溢出,喷洒满襟,她在临死前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自幼习礼,与竹马成婚,侍奉公婆,将谢府打理得井然有序,连一句怨言也不敢有,便是任何一个人家娶了她这样的长媳都该满足了,可为何最后她落得的却是这样的下场?名声尽毁,被人侮辱,甚至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送上供台,坠入万丈深渊。
她如何能不怨恨?
阿箬的双手在颤抖。
她向来容易与他人共情,总会不自觉地怜悯,哪怕表面装作再狠心,在听到清玉台上真正的故事时,仍会心悸。
便是洛芯死了,那些人也不放过她,当时城中得病的男子有几十人,人人都冒着血泊不敢看洛芯狰狞的面孔,匆匆行事,系起腰带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