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湘是早产,身体不好,年幼时便经常咳嗽,有时还咳血,姐姐又早早嫁出去了没人帮扶,洛家的家业落在她的头上,她能扛下来已是不易,又如何能叫她做得更好?
“那洛家夫妻二人现在都不再做生意了?”阿箬就坐在旁边,问这话后,林念箐道:“前几年我家也收到过姑姑的来信,好似那时他们便关了许多铺面,卖了一些楼店。”
“的确如此。喏,就是对门那家姓刘的,昨个儿被你们几人抬回来的,他们家的成衣铺,原先就是洛家在经营的,早年时候,那姓刘的也只是洛家成衣铺里的一个裁缝呢。”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可知,小湘……洛湘这几年过得可好?”林念箐听到有人说洛家落寞了,心中难免难受,也怕姑姑姑父身体不好,洛湘遭人欺负。
“好与不好的……我也说不清啊。”掌柜的笑了笑:“但谢家二爷有时会叫人照顾着些她。”
“谢家二爷?谢随?”阿箬有些意外。
掌柜的点头,理所应当道:“对啊,当年谢家和洛家结亲了嘛。”
提起这话,他脸上忽而一僵,似是想到了什么,便起身道:“我还有事,便不与你们闲聊了,你们既然是洛家的亲戚,明日自己去洛家问清楚不就好了嘛。”
掌柜的起身便要走,林念箐叫了他两声他也没回头,瞧着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方才还聊得好好的,在提起谢家后掌柜的便止了话题,阿箬心头忽而一紧,莫名想到了清玉台的慈恩圣女像。
她问林念箐:“林大夫可知道谢家与洛家结亲了?”
“知道的,当年芯儿姐姐便是与谢家长子谢运成了亲的,彼时谢运还是军营中的小将,颇为威风,他们成亲时我还来过云城一回。”林念箐道。
阿箬闻言,又问:“那你与谢随可认得?”
“只见过,算不得认得。”林念箐道:“或许遇上了,还能认出来。”
阿箬心道,当年洛芯与谢运早早成亲,林念箐还小,谢随也还小,他或许记得那时谢随的长相,但此时的谢随站在他面前,他必然认不出了。
她没想到洛家和谢家居然还有这一层关系在,这样看来,谢随的眼,清玉台上的慈恩圣女像,还有洛湘肩上的魂火,恐怕也是串联起来的因果关系,只要看破一点,真相便会被抽丝剥茧地带出来。
天色已晚,阿箬将寒熄扶到床边后,自己便坐在了窗口看向远处红色围墙中的微光,那一点点如繁星坠入的是从傍晚开始便连续不断的祈福香火,没多久便会有人去一趟。
城中处处都有铜镜,便是到了晚间也不显得有多暗,镜面上倒映着烛火的微光,投射于远处的朱红小门之上。
时间过去,红色围墙中的火光也暗淡了许多,阿箬有些瞌睡,打了个哈欠正欲转身趴在桌上小睡一会儿,才要关窗,便听到了街头传来了焦急的声音。几把火把照亮了黑夜,匆匆穿过街巷,敲响了几家大门。
“李大夫!快醒醒,别睡了!”
“张大夫,麻烦您老收拾一下,与我去一趟谢府,我们家大夫人的身体不大好了!”
“许大夫,许大夫!快,快随我去谢府,这些东西我来帮您提着,麻烦您脚步快些!”
一声声焦急的声音从云城几方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突兀,不仅阿箬听见了,就是住在那几个大夫附近的街民也听到了动静,匆匆跑出来问了两句话。
“生什么事儿了?”一个男人见着谢家的人拉着张大夫匆匆离开,便问了一句。
张大夫家的妇人唉叹一声:“那谢二公子真是个讨债鬼!他今日肯定是又在说什么胡话,将谢家大夫人气到哪儿了。大夫人心善贤惠,待他又好,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非要与人拼死拼活,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唉,我猜也是他惹得祸。”男人啧嘴:“希望谢大夫人别出事,她可是真真的女菩萨。”
谢家出事,动静闹得不小,阿箬一听谢家要满城找大夫,又想起了林念箐的身份,心思一动,连忙跑去床榻看寒熄睡了没。
她小跑的动静不大,越过屏风瞧见侧躺在床上的寒熄,阿箬顿时屏住呼吸。
他身披月霞,窗外铜镜上的光也有几缕随着风摇摆,落在了他的身上。寒熄闭上眼,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了扇形的阴影,他五官深邃却因自身气质而柔和,像是一株清冷幽莲,孤立于俗世之外。
阿箬以为他睡着了,不敢打扰,踮起脚尖往后退了两步。
可神仙哪需要睡觉?在阿箬匆匆跑过来时,寒熄的睫毛便颤了颤,她又要退下,寒熄索性睁开了眼。
除了力量被剥夺的特殊时刻,寒熄从未睡着过。
躺在客栈床上的每一个夜晚,他都随时可以睁开眼睛去看看窗外的月亮,或者月光下蜷缩成一团熟睡的少女。
阿箬乍一撞入寒熄的眼眸,顿时懊恼:“我将您吵醒了?”
寒熄眨了眨眼,朝阿箬浅浅一笑。
阿箬问道:“您还困吗?”
寒熄仍是笑着,却在下一刻撑着手肘坐起来,一头乌披肩,银簪微斜,他看着阿箬,等她接下来的话。
“既然不困,那便随我去一趟谢府吧。”阿箬抿嘴笑了一下,她正准备去牵寒熄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却见寒熄突然离开床榻,朝她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