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脚下一顿,回眸看去。她瞧见了寒熄的笑,那如沐春风的神情能化了千尺寒冰,周围人都在看他,因为他好看。
早间人不多,寒熄坐在一处,只有路过的人敢偷偷打量,现下阿箬拉着他穿街走巷,一些年轻的姑娘都忍不住几番侧眸,谁见过这样俊俏的男子?天上地下,阿箬也只见过眼前这一个。
神明大人这样……有些招摇了。
听说青楼里的女人都挺彪悍的,寒熄温和,此时又懵懂,进那里不就等同于孩童闯入了狼窝?不说扒一层皮下来,至少这身衣裳就得给扯坏扯乱了。
阿箬低声对寒熄道:“您、您别笑了。”
寒熄闻言,脸上的笑容略微一顿,他挑眉,朝阿箬的方向弯下了腰,凑近她轻声喊她的名字:“阿箬。”
阿箬的耳尖顿时烧了起来,她的腰忍不住往后弯了两寸,双肩微耸,瞧见寒熄眼神里的不解,他不懂为何不能笑?他也非笑得很失礼。
阿箬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寒熄顶着这样的容姿,稍微勾一勾唇角都能招揽一堆蝴蝶扑上来的。
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围观了,他从未在意过旁人的眼光,因为他的眼里也没有旁人。
现下若不是去青楼,阿箬也放任不管了。
她吞咽了一下,顺手在旁边的摊位上挑了一个笑狐面具,给了银钱便捧到了寒熄的面前,低声道:“冒犯了。”
阿箬踮起脚凑上前去,寒熄身量高,她碰不到,阿箬正纠结要怎么才能让寒熄弯下腰来配合,寒熄便露出一记颇为宠溺的笑容,低下头凑过来。
他微微屈膝,身量顿时矮了一截,阿箬红着脸将面具给他戴上,红绳于寒熄的脑后打了个结后,阿箬的指尖都麻烫了。她心跳紊乱得不像话,耳畔嗡鸣,整个人如烧着了般。
白瓷面的面具上画了一对狐狸眼,朱红火纹顺着鬓角蜿蜒而上,这张面具遮住了寒熄的整张脸,阿箬愣愣地盯着面具,只能看见面具上黑洞洞的两个眼孔,不能瞧见他眼里的自己了。
有些……失落。
寒熄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面具,似乎挺喜欢的,再将视线落在阿箬的脸上,瞧见那双鹿眼圆圆的,湿漉漉的,好像有些可怜。
阿箬收回目光,隐藏了心中那股莫名其妙低落的情绪。
城里也不是只有寒熄一人戴着面具,一路往丽蝶园的方向走,能瞧见好几个男女脸上或手上都拿着面具。近日没什么节日,街上的面具似乎是云城本地某个时段的习俗。
寒熄戴上面具,后半条街上刻意去打量他的人就少了许多,他身上有股容易让人忽略的神力,不论是谁多看了他几眼,都会在移开视线后忘记他的相貌,只记得惊艳之感。
这是这一年多里阿箬观察出来的,可她将寒熄记得很清楚,她记得他的一切。
到丽蝶园前阿箬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丝竹之声,便是青天白日里,前不久才抬出去过三具尸体,青楼里也仍有不怕死胆子大的人寻欢作乐。
门外打杂的眉头紧皱,脸色难看得很,偶尔朝厅内看去,只能看见两名女子脸色苍白,一左一右地坐在了一名年轻的男人身旁,一边要给他倒酒,一边要给他捏肩。
阿箬也没想到丽蝶园内还在经营,她听见有女子的声音传来时也很惊讶,牵着寒熄的手略微一紧,就这么愣愣地站在丽蝶园的大门前,抬眸瞥了一眼方才黑气擦过的匾额,直到打杂的问她话,她才回神。
打杂的道:“姑娘在看什么呢?”
他似乎知道阿箬不是云城本地人,云城内的人平日极少出去,只要是从丽蝶园门前走过的,他多少都有些印象。
一般年轻女子来青楼都是捉奸的,反倒是那些上了些岁数的早就对此见怪不怪,只要男人的钱还往家里送,在外沾花惹草她们也不在意,也只有才婚的会管严厉些。
打杂的怕阿箬是来寻麻烦的,可他又有些希望有人寻麻烦,好让丽蝶园内停一停,最好能让厅内的男人离开。
阿箬应声道:“小哥好,我是外城闻名而来的,略会些茅山之术。方才从你们店前一过,瞧见了些黑气缠绕匾额,似乎有不好的东西钻进去了。”
以往都是旁人寻着阿箬来捉鬼的,她还是头一回主动走上前,说话后顿了顿,也不知旁人会如何想她。
那打杂的眉头一皱,这才认真地瞥了阿箬一眼。眼前站着的就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旁人捉鬼降妖好歹还带一把桃木剑,黄符纸之类,她只牵着个戴面具的男人,这算什么?
阿箬见他犹豫,心想要不要先露些本领,空口无凭,她也不是道士打扮,凭何叫别人信了自己,更不能硬闯了。
阿箬略松开寒熄的手,正欲挽起广袖使个小小障眼法,却没想到那打杂的定了定神后道:“你随我来吧。”
阿箬一愣。
这就……进去了?
跨入丽蝶园大门,越过玉屏照壁便能瞧见楼内景象,才踏进楼里,女子的软香暖风便扑面而来,带着些清甜的果香和酒味儿,叫人生了几分好奇。
打杂的没将阿箬带入楼里真正消遣玩乐的地方,只是从照壁旁的楼梯下小路一路将阿箬引到了后方老鸨的房前。打杂的敲门进去,让阿箬与寒熄在外等着。
门开了一条小缝,对话声压得很低,不过一字不漏地全进了阿箬的耳里。